第三百七十六章 太武滅佛
憤怒是人的通病,當自覺受到侵犯或是現實達不到心理預期,熊熊怒火就開始燃燒了。 但同樣是憤怒,不同人的宣泄方式自然也是大相徑庭的,有些人胡吃海塞一頓,也就解氣了,有些人摔摔茶杯酒碗,最后怒氣也能消散,還有些人像劉義隆和拓跋燾這種,手握大權,解決憤怒的辦法就“高明”得多。 拓跋燾的暴脾氣一早就顯露了,相比劉義隆的不動聲色,他是個典型的直腸子,喜歡就鼎力支持,不喜歡就立即刀劍相向。 蓋吳起義使得北魏貌似平靜的環境終于暴露出潛在的危機,這是拓跋燾絕對不想看到的。 地方官員貪污成性,這種事瞞不過皇帝的密探,但拓跋燾既無力解決,所以只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民眾順從他的意思,糊弄地過日子也就是了,一旦把殘酷的現實揭露出來,拓跋燾惱羞成怒之下,可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所謂的農民起義,有時不能盲目定性,說是“逼上梁山”,或是“賤民就是矯情”,都不恰當,應該綜合其所處的社會環境和政治環境,既不能因為農民脆弱的表象而忽視其邪惡的內心,也不能無視他們求生求存的最原始最單純的欲望。 北魏此時的大環境已然混沌不堪,雖然拓跋燾一統北方,可是相應的國家建設尤其吏治建設卻沒能跟上,而單純依靠武力是不能保證國家長治久安的。 因此蓋吳的出現有其必然,蓋吳本人固然有一定程度的投機傾向,可如果北魏民眾生活愉悅,衣食無憂,也絕不會有那么多毫無關系的人群揭竿而起,跟著一個20多歲的大小伙子,冒著滅族的風險造反。 拓跋燾受到時代的局限和固有觀念的禁錮,或許軍事成就十分可觀,其他方面就稍顯遜色,終究難望苻堅之項背。 殺掉那些與蓋吳互通消息的人,拓跋燾怒氣仍盛,于是做出了一個影響重大的決定。 崔浩篤信道教,厭惡佛教,從未間斷在拓跋燾跟前抨擊佛教的虛無怪誕,還浪費大量資源和財產,應該鏟除。 除了信仰矛盾,佛教發展到這個時期,內部確實出現許多問題,至于浪費資源和財產,更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崔浩的建議還是有一定的合理之處,不全是出于一己私憤。 但拓跋燾認為崔浩只是一心排除異己而已,擔心會惹出大麻煩,并未對佛教趕盡殺絕,雖然頒布的政策很苛刻,但佛教仍有余地。 直到蓋吳起義的出現,讓佛教也隨之遭遇重大危機。 拓跋燾抵達長安后,半好奇地進入了一間寺廟,于是一場禍事由此開端。 因為皇帝的到來,侍從官員依例在寺廟進行安全檢查,結果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在和尚臥室竟然發現好多武器。 拓跋燾聽到報告之后,瞬間暴跳如雷,叫道:“這豈是和尚該有的東西,一定與蓋吳勾結!”下令屠殺廟里的所有和尚,并沒收其全部財產。 而就在抄廟時,這場大禍終于走向高潮,將士們又發現了許多釀酒的工具和州郡長以及富豪委托寄存的財產,數目繁多,不可勝數,更發現幾間窩藏美女的地下密室,經過詢問得知,這些美女竟還都是被偷拐來的良家女子。 拓跋燾每聽一項報告,心里就像被電擊了一樣,接二連三的怪事在寺廟發生,拓跋燾最后已合不攏嘴,臉色異常難看。 崔浩趁機進言,勸拓跋燾殺掉天底下的所有和尚,焚燒所有佛經,搗毀所有佛像。 拓跋燾聽到這種建議,也不再感覺震驚了,為了保守起見,特別讓人先四處調查其他地方佛寺的情況,結果與長安的大同小異,多數都是掛羊頭賣狗rou,打著慈悲為懷的幌子,極盡齷齪之能事。 于是長安的和尚先倒霉,全部被屠殺,佛經和佛像也被摧毀。 拓跋燾接著下詔給平城的留守朝廷,讓留守朝廷通告全國,仿效長安模式,在國內開展滅佛運動。 詔書上這么說道:“從前東漢的昏君,迷惑于邪惡的假神,破壞倫理綱常,自從古代以來,九州之內從沒出現過這種事! 言語荒唐,空話連篇,不合人情,在不安定的社會中,使人眼花繚亂,受到迷惑。 因此政治教育不能推行,禮樂仁義與之敗壞,天下之大,全成廢墟。 我繼承天命,打算鏟除虛偽,保護真主,恢復伏羲神農時的太平世界,其他的全都清掃干凈,消滅到不留一點痕跡,從今以后,膽敢仍事奉胡人神祗,塑造偶像、捏泥人、鑄銅人,全家誅殺。 有非常的才能做非常的事,除了我,誰能除掉這個多少年留下來的假神! 有關單位應通告全國各軍區、各鎮、各州,對轄區內所有佛寺、佛像、佛經,全都搗毀,所有僧侶不論老少,一律活埋坑殺。”
主持留守朝廷的太子拓跋晃,偏偏是虔誠的佛教徒,崇信佛法,之前就一直向父親宣揚佛教的好處,但沒有半點效果,現在佛教面臨滅頂之災,也沒有力量扭轉局面,只好盡量拖延詔書頒布的時間,使國內寺廟提早得到消息,各自逃生。 正是借著這個時間差,國內許多僧侶得以活命,部分佛像和佛經也得以保全,延續了佛教在北方的有生力量,為將來的復興奠定了基礎。 可是偌大的佛寺畢竟是躲不了的,更藏不下,北魏境內所有佛寺在短時間內全都被鏟平,一座未留。 宗教信仰向來是個嚴肅而復雜的問題,不同的信仰對人造成的沖擊更是火力十足。 對于個人而言,信仰是神圣的,但須知信仰本身其實有是非黑白之分,高低貴賤之別。 當有了信仰,勢必冒死捍衛之,因此無論什么信仰,其實都潛伏著巨大的殺傷力。 也正是這個緣故,在選擇信仰時,就顯得尤其鄭重。 世間宗教多如牛毛,究竟選擇哪一個作為終生陪伴呢? 不同宗教的教義也許有很大差別,專家給予的評價也千奇百怪,但有個最基本的標準值得深省,是否會對旁人造成傷害? 不管引人向善還是引人向惡,只要不妨害旁人,大可肆無忌憚地信奉之。反之,可能其教義說的很冠冕堂皇,但當信奉之后,發現那些光明璀璨的背后,付出的代價卻是無數人的鮮血和靈魂,仍然不能掩蓋其邪教的本質。 這是關于真正“信仰”的邏輯,其實佛教發展到北魏時期,許多問題已脫離了信仰本身,成了被別有用心之人cao控利用的工具,這也是遭到拓跋燾血腥鎮壓的根本所在。 當然在北魏國內是有相當一部分教眾是嚴格信奉佛教教義的,所謂“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的教義,當然算得上是亂世中的一盞明燈,是諸多苦難民眾的心靈雞湯。 如果拓跋燾是佛教徒,即便佛教內部出現問題,最后可能仍會包容,遺憾拓跋燾本就信奉道教,如今又逢敏感問題,佛教大劫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相比懲jian除惡的道教,急脾氣拓跋燾當然選擇后者,何況道士還能修仙長生(理論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