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中午，劉行與陳崇圣、范剛等一幫長空幫的幫眾相聚，自然是飲宴作樂。這一頓酒一直喝到入夜，劉行方才邁著輕浮的腳步回到自己家中。

    他前腳才到，陳崇圣后腳就跟了進來。而且他是一個人獨自走來的，看起來是刻意掩藏著他的行蹤。

    進到屋里，陳崇圣就看到了柳郃，大吃了一驚。不過他也是個見慣風浪的人，迅速控制住了情緒，反而微笑著像柳郃行了一禮，但眼神卻暗含不善，他問道：“我是該叫您柳先生呢，還是應該叫柳將軍？”

    除了面對張一鶴，柳郃無論對誰都是那副憊懶的模樣，此時也不例外，他不在乎地說道：“我現在是劉行的師兄兼保鏢，你叫我小柳也可以。當然，如果你喜歡叫柳大哥或者柳大俠，那都是極好的。”

    陳崇圣聞言大驚，不自覺地偷眼看了一下劉行。雖然知道這廝在前線鬧出的大動靜，但這小子居然能讓柳郃做他的保鏢，也太能耐了吧！

    “想不到陳幫主如此關心戰事，居然一眼就能認出他來。”劉行不經意地說著，接著對柳郃道：“修煉林家武功，我比你早，所以我是你師兄。”

    陳崇圣不知道是因為震驚于劉行的后半句話，還是不想理會前半句，他問道：“林家的秘笈，怎么到了你小子手里了？”

    “好人有好報啊，又一次我去給林嘯風上墳，沒想到在他墓前，撿到一個箱子，里面竟然有武功秘笈。”劉行半真半假地說道，他本來就沒打算再將這個消息瞞著陳崇圣。“對了，陳幫主，我還想拜托你個事，龍家追殺我，把秘笈從我手里搶走了，您能不能幫我留意著他們的動向，我到時好找他們報仇。”

    陳崇圣當然不相信劉行那好運氣的說法，但既然人家神不知鬼不覺地得到了，那也只能怪自己行事不周。對于劉行盯住龍家的要求，他滿口答應了下來。畢竟，當初兩家一起爭奪，自己還占著地利，最后卻被龍家得手了，他心里當然不平。更何況這件事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陳幫主深夜拜訪，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劉行問道。

    見陳崇圣警惕地盯著柳郃，劉行笑道：“沒事，無論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需要瞞著我師弟。”

    陳崇圣將椅子挪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說道：“在下是專程前來請求劉兄弟您幫忙的，無論你答應不答應，今天我說的事都絕不能外傳。”

    見陳崇圣如此鄭重，劉行也收斂笑容，鄭重地點了點頭。

    “小劉兄弟，你覺得晉國形勢如何？”

    “不妙，內部不穩，有分裂的跡象。以我在軍中所見，最近周無畏和厲永勝兩部表現完全失常，似乎是有意為之。另外還有一些部隊表現也不正常，只是沒有那么明顯而已。而且，似乎不單是云山城，各地城市中都有年輕人在鬧事和煽動，老百姓對朝廷的意見很大。”

    “對啊！老弟目光如炬，把問題看得一清二楚，但你可知道問題的根源？”

    劉行十分警惕地看了陳崇圣一眼，說道：“陳幫主還是直接說明來意的好，小弟并不想對時局和朝廷妄加猜測。”

    “上次我對老弟說過，我是醫館的最大藥物供貨商，表面上看我應該是站在醫館一邊，也就是和親王一邊的。但事實上，我卻是皇上安插在這個藥材重鎮的釘子，否則，我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地控制整個云山的江湖。埋這個釘子為的就是控制藥材的進貨渠道。這些年，我暗地里囤積了大量的藥材。”

    “和親王，他想干什么？”雖然已經有過心理準備，但劉行聞言還是駭了一跳。

    “此事說來話長了，和親王名叫姬洪宇，這個人極其聰明，從小就才名遠播，是先皇六個皇子中最有才氣的一個，他的詩詞歌賦極其出色，在民間有眾多的追隨者。”

    “眾所周知，二十年前，先皇還在位的時候，也就是皇上登基前四年，和親王宣布退出皇位之爭。他這個舉動讓當時焦頭爛額的先皇大悅，封他做了和親王，嘉其與兄弟和睦之意。當時姬洪宇還聲稱關心天下疾苦，因此要整頓醫療，讓先皇把晉國的醫療管理權交給了他。同時，他還宣布用醫療所得利錢在各地建立孤兒院，后來擴展成了面向所有窮苦兒童的福利院。這兩招，極其高明，一下子讓他的名聲傳遍整個晉國，當時很多人都說圣人出世了。”

    “姬洪宇不是不要皇位，而是他極其聰明，知道當年即使爭也爭不過，所以他選擇了以進為退的方式。當時他在朝堂大臣中的根基不夠，他的母親當年是先皇私游民間時帶回來的，在民間也沒什么親戚，所以不像其他的皇子都有外戚在朝中經營。缺乏朝堂中的根基，無論他怎么努力，只怕最后都會輸掉。”

    聽到這里，柳郃也來了精神：“這個姬洪宇，不簡單啊，這一招使得高明。”

    “先皇在位的最后四年，姬洪宇非常老實，兢兢業業，很快就統一了整個晉國的醫館。而且價格十分低廉，服務也比過去大有進步。同時，各地的孤兒院都建成了，條件非常好，姬洪宇的名聲也達到了頂峰。”

    “從現在看來，他做這兩件事除了要名聲之外，更是早有預謀。壟斷醫藥是為了日后提價，積斂錢財。而建造兒童福利院院是為了積累人才。當時其余的幾位皇子正為皇位爭奪得不可開交，完全沒有注意到姬洪宇的陰謀。等到皇上登基的時候，他已經布局完畢了。”

    “皇上登基之后，忙著打擊其余幾個皇子的余黨，清理朝堂。之后便是集中精力對付一些朝堂里先皇的老臣，慢慢鞏固自己的權力。姬洪宇當時的手段不顯山不露水，而且他也刻意表現得如同閑云野鶴一樣，所有皇上也疏忽了他。”

    “先皇一死，姬洪宇就開始將各地醫館的價格提升，基本每年都提價近一成。這為他帶來了巨大的財富，而這些財富，我們現在都追查不到去了哪里。這部分，遠遠超過了他給孤兒院的錢。我們推測，他應該是用這筆錢訓練私軍和收買朝臣。”

    “孤兒院被姬洪宇經營成了鐵板一塊，原本那些被人遺棄受親戚白眼甚至流落街頭的孩子，在這里過上了很好的生活。有很好的私塾老師教他們讀書認字，還有專門的高手教他們武功。這些小孩子等于一下子從地獄進了天堂，當然會對把他們送進天堂的人感恩戴德，死心塌地。這一計劃的成功，也使他很快將孤兒院改成了兒童福利院，招收更多的窮苦兒童，而且在招收兒童的時候開始進行考核。”

    “我們發現，孤兒院的人出人頭地的愿望比普通人強。經過悉心栽培以后，這些人有很多都進入了朝廷和軍隊，成為了中堅力量，就像周無畏和厲永勝。除了這個，姬洪宇似乎還用這些人建立了一個殺手組織，一為斂財，二為他們的人上位去除障礙。可以說，姬洪宇雖然從來沒有在朝堂上待過一天，但是現在可以不夸張的說，現在朝堂上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他的派系或者是收過他的錢。”

    聽著陳崇圣的講述，劉行和柳郃二人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隱現佩服之色。劉行問道：“他這么干就是為了皇位？唉，可憐的小依，被他蒙蔽了。”

    陳崇圣苦笑：“不單是小依這樣的年輕人被蒙蔽了，那些去私塾授課的先生們，還有全天下的百姓，都被他蒙蔽了。就是皇上，也是七八年前才醒悟過來。”

    “既然醒悟過來了，怎么不直接殺了他，然后編個死亡理由昭告天下了事？”劉行問道。

    “我們當然想，每天每夜都這么想，但姬洪宇也早就想到了。首先，他自己就是一個極其厲害的后天巔峰高手，一般人根本殺不了他。其次，他不必上朝，行蹤極其隱秘，到后來還請了兩個仙師保護他，我們實在沒辦法。”

    “那你們后來采取了什么對策？”劉行問。

    “我們是真的沒什么好的辦法，因為姬洪宇并沒有任何的實質動作，我們抓不到他的罪狀。曾經找由頭查過醫館，他就扔了幾個人出來做擋箭牌。而以他在朝堂里和民間的影響力，我們很難把這事鬧得太大。而醫館的壟斷是先皇許給他的，我們也沒法動，孤兒院更加不能動，否則會招來民憤。而朝堂里的人，等我們發覺的時候，來自孤兒院的人已經非常多了。一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死心塌地跟著姬洪宇，二他們沒有行差踏錯的話，我們也不能隨便處理他們。而這些人大多都很廉潔，官聲極好。”

    “嘿嘿，看起來還真是個死局。”柳郃笑起來。

    “不可否認，姬洪宇確實取得了先手。但皇上當年能突圍而出，取得皇位，當然不是束手待斃之流。像我這樣的暗棋，皇上這些年布下了很多。而這些年對朝堂的梳理也成效很大，我們發現對姬洪宇死忠的應該主要是孤兒院出來的人，至于他們后來收買的人，大多是墻頭草，只要我們控制了局面，他們自然會倒回來。”

    “可是，問題是你們沒有控制局面，現在的局面，似乎已經被姬洪宇完全控制了！”劉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