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殯儀館核驗員(十一)
只聽王師傅繼續說道:“那天我當班,我記得還是很清楚的,那具尸體是因為車禍而死,臉上破了相,那時還沒有入殮師這個職業,是否給尸體化妝都是根據死者家屬要求來決定的。當時這具尸體的家屬特別要求殯儀館給死者化一下妝。沒有入殮師,怎么辦?只能我上,我會的不多,也就是先清洗一下臉上的傷口,而后用粉底遮蓋。這時包子鋪的老張來到了停尸間,說是要搞些rou源......” “包子鋪的老張?”我有點好奇,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和某個人有著聯系。 王師傅見我有些遲疑,索性就把話說開道:“蔣醫生認識包子鋪的老張?” “好像有點熟悉,就是一時半會的聯系不上來。”我搖著頭說道: “可能吧,他就是我們現在張副館長的爹。”王師傅這么一說,我才恍然大悟。王師傅有點忿忿不平的說道:“這個張家就是靠死人發財,以前搞人rou包子鋪,現在搞人rou飯店。” “什么?王師傅,難道那個青松飯店也是.......”我頓覺惡心的說道: 王師傅似乎習以為常的說道:“就是張家開的呀,表面上是張副館長外甥開的,其實那是掩人耳目用的,其實都是張家在搗騰的。” “昨天我剛去過飯,難不成?”我越想越惡心,都有吐的感覺了。 王師傅在旁勸慰的說道:“蔣醫生,你放心,你應該是和肖館長他們一起去吃的吧?想你一個人也不會去那地方吃飯。” 我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和肖館長他們去吃飯,能吃到人rou嗎?而且肖館長他們都是愛吃海鮮的貨色,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惡心。”王師傅說道: 我現在回想一下,也是。昨天那頓飯盡是海鮮來著,和肖館長他們一起吃,應該吃不到人rou。想到這里,我的內心也稍稍寬慰了一些。 王師傅見我踏實了許多,于是就繼續說著那個故事:“老張索要rou源,似乎是天經地義的,怎么說呢?老張妻子的弟是民政局的副局長,所以仗著這層關系,殯儀館的所有員工包括館長在內都要買他的賬,我當時就是一愣頭青,對于這種狐假虎威的人,我是堅決不買賬的,所以就嚴詞拒絕,并揚言要報警。老張也沒多說什么,就自顧自的走了。后來據說他走了之后,直接去找了館長,當時的館長還不是現在的肖館長,姓龔,龔館長二話沒說,讓另外一名運尸工前來負責。結果可想而知,老張當著我的面,將那尸體的臀部、大腿內側切割了下來,還很囂張的在我面前稱了分量——17.85斤。這個數字我至今都不能忘懷。” “接下來的一幕,可以說是匪夷所思。被龔館長調來的運尸工將尸體化妝好后就直接送往了3號祭奠大廳。由于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祭奠的現場多多少少有些失控,特別是幾個老年人,從舉止來看應該是那死者的爺爺奶奶輩,甚至是哭暈了過去,原本只安排了20分鐘的祭奠儀式,一拖再拖,拖了將近有40來分鐘。最后為了不影響后面死者家屬的祭奠,運尸工和祭奠禮儀準備強行拖走尸體,但恐人手不夠,又把在一旁看好戲的我給叫上幫忙。于是就出現了死者家屬和運尸工‘搶尸’的一幕。” “就在那一刻,原本艷陽高照的晴天突然打起了雷,不一會兒就烏云密布,下起瓢潑大雨。祭奠大廳三號廳也不知道怎么了,所有燈光都消失了,雖然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但忽然黑了很多,還是讓在場的很多人處在驚慌之中。突然接連三個響雷,借著雷光,在場的所有人發現,躺在水晶棺材上的尸體不見了。” “水晶棺材里,只留下三處暗黑的血印。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開始惶恐:尸體去哪了?為何有血印?” “還不等人們反應過來,一撕心裂肺的聲音從火化區域傳來。人們都覺得這聲音和尸體失蹤有關系,紛紛要求進入殯儀館的后場,工作人員畢竟有限,阻擋不急,死者家屬沖破鐵柵欄,跟著出聲地跑了過去。” “死者家屬根本就不知道殯儀館的后場是怎樣的,也不清楚有哪些忌諱和風俗。所以一進后場,就開始亂成一片。有因為找不到人而直呼其名的,也有慌慌張張,拉下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更有甚者,既然還有抱著小孩闖進后場的。” “死者家屬懵懵懂懂的經過停尸間,來到火化區域。這個時候的火化區域已經打開了厚厚的大門,火化工‘馬臉’蒼白著臉坐在地上,依偎著火化爐,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高高大大,但是沒有臀部的一個‘人’。” “馬臉?是不是昨天當班的那個邛師傅?”我忍不住插話說道: “是的,就是那個矮個師傅。而那個沒有臀部的‘人’就是死者本人。它尸變了。”王師傅帶著驚恐的語調說道: “死者家屬看到這一切,都傻在當場,不知是進是退,只有那死者的爺爺奶奶輩,拼了命的跑向那‘人’,口中只是叫道:‘乖孫兒啊!你終于回來啦?’” “那‘人’轉過身來,天那!給它化的妝早就花掉了,臉上一臉的傷痕,沒有鼻子,一個眼珠僅和眼皮粘在一起,隨時會掉落,二只耳朵不見了蹤影。” “但那些死者家屬還是能夠依稀辨認的出:這‘人’就是死者本人。有些家屬似乎表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多多少少懂得一些白事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喊道:‘詐尸啦、詐尸啦!’。唯獨死者的幾個至親之人,不依不饒,想靠近那‘人’。但他們都被身邊的親朋給拉扯住了。” “那‘人’似乎沒有攻擊性,只是看了看親朋家屬,而后再看看癱坐在地的邛師傅,緩緩的搖了搖頭,突然,它似乎發現了什么?看到了我和我身邊的那個運尸工。它‘唿’的一下,瞬間出現在我和那運尸工的面前,我沒做虧心事,當然不用怕什么,而那運尸工顯然是參與了割它臀部和大腿內側的‘行動’,所以有點‘做賊心虛’,慌忙抄起身邊的一把鏟煤用的鏟刀(二十多年前還是用煤爐火化),也沒多廢話,朝著那‘人’的腦袋就是一鏟刀。那‘人’的頭倒是沒有掉落,剛僅僅粘連著一點眼皮的眼珠瞬時掉落在地,死者家屬見狀,當然不服,紛紛涌向那運尸工,準備奪下他手中的鏟刀,朝他拼命。那運尸工當然不會束手就擒,一邊高呼救命,一邊揮鏟自保。在他身邊的人包括我在內,紛紛躲避。正當場面混亂不堪的時候,那‘人’突然癱倒在地,死者家屬再也不顧及所謂的詐尸、尸變了,紛紛上前攙扶,結果出現了驚人的一幕。”
“驚人的一幕?”我聽的入神,不免應和的問道: “是的,拉起那‘人’的時候,其地上印出了一行字,‘慘痛被割再無來世’。”王師傅說道: “‘慘痛被割’可以理解,‘再無來世’是何意思?”我疑惑的問道: 王師傅若有所思的說道:“中國人對死的理解要遠高于西方人。保留全尸的死,那算是善終,中國人最怕的死就是死無全尸和不能葉落歸根。死無全尸,那是萬萬不能再投胎的了,只能在陰界不斷輪回受難。那具尸體真是可憐呀!” “王師傅,您的意思我理解了,但我有一點不明白:那‘人’尸變之后,怎么會在火化區域出現呢?”我依舊疑惑的問道: “起初我也不是很明白,后來我細細一想,才依稀覺得,邛師傅矮小的身材和老張有點相似,可能是那‘人’尸變后以為邛師傅就是老張吧,所以才會有那一幕的出現。”王師傅解釋的說道: “怎么?老王又在講述那個尸變的故事了?”冷不丁的一句話,讓我反應過來,原來是菊姐已經洗好了澡,走了出來。 我笑著點了點頭。 菊姐也不遮攔一下,赤裸裸的說道:“就是那件事情,你和邛師傅一輩子只能做運尸工和火化工。” 王師傅很坦然的說道:“我只要問心無愧,做運尸工和國家主席都是一樣的,只可惜了邛師傅受到牽連。” “怎么?邛師傅受到牽連?這是怎么回事?” 菊姐搶過話說道:“這事還是我來講吧。王師傅,我們先把這尸體搬到平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