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從沒有懷疑過自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乃至上好的靈藥師，憑他對靈氣的掌控與理解，以及失去靈氣后更適合做為御靈媒介的身體，都確定無疑地表示著他在靈藥師這條路上會走出很遠(yuǎn)。正因如此，云先生才幾次三番地游說他，并愿代自己的師傅收他為弟子，作為自己的師弟而非徒弟。

    只是，靈藥師再強，也不過是武者的附庸之物，他們存在的原因僅僅是因靈石的產(chǎn)量有限，這才衍生了靈藥師這一行當(dāng)，加之靈藥師受身體素質(zhì)所限，無法調(diào)動太多靈氣，所制靈藥也與靈石之效天差地別。如果說靈石對一個武者可以起到?jīng)_破瓶頸的重要作用，那么靈藥對武者而言，不過是日常滋養(yǎng)小品，武者擁有靈藥師最好，但若沒有，也不會起到影響武者靈力級別的至關(guān)作用。

    而對天下靈石的擁有者而言，靈藥師的作用便更是微乎其微，所以靈藥師對皇室最大的用途并非他們制作靈藥的能力，而是他們對靈氣的鉆研了解，以便研究出能讓武者最有效的提升靈力的辦法，云先生便是此中的佼佼者。

    能成為靈藥師的人必定曾修習(xí)過靈力，再在小有成就之后全數(shù)廢去，只有這樣的人才真正了解靈力，從而成為一名合格的靈藥師。只是，但凡身負(fù)靈力之人莫不選擇習(xí)武一路，又有誰會自廢武功去做什么靈藥師？所以歷來的靈藥師都是因各種意外失去靈力，無可奈何之下才走的路。但，云先生是個例外。

    云先生出身神秘，連年不在京中，卻對皇室保持著絕對的忠誠。傳說他曾達(dá)到過靈力四層的巔峰狀態(tài)。卻在那時自廢靈力自愿成為一名靈藥師，依著對靈力的嫻熟掌控與理解。當(dāng)之無愧地成為大周靈藥第一人，可他的作用遠(yuǎn)遠(yuǎn)不僅于此。

    目前在大周軍中廣為流傳的基礎(chǔ)入門心法“拾靈篇”便是出自云先生之手，他借由以前修靈時的豐富經(jīng)驗，以及成為靈藥師后更為寬闊的眼界將一些民間雜篇整理歸，再加以修整完善，終得這篇極易入手又可最大調(diào)動體內(nèi)靈氣的心法，使得大周軍人的整體基礎(chǔ)更為扎實地踏前了一大步。

    對皇室來說，這才是靈藥師的最大功用。而永興帝所指的，便是如此。

    一年之內(nèi)。要拿出比“拾靈篇”更為精湛的修煉技法，這無疑是很艱難的任務(wù)，但對蘭青而言，卻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

    去了吏部重新做過交接。蘭青得了半日假期。思量再三，他譴人往宮里送了口訊，約見才剛回京不久的蔣寒揚。

    還是先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他吧。讓他請回云先生教導(dǎo)自己，待事情已定，再通知母妃自己的決定。

    蘭青可以想象王妃知道這件事時會是怎樣的震怒，緊持了那么多年，幾乎耗盡了王妃的所有心血，也要保全他的世子之位。如今他卻主動將其拱手相讓。

    “你不后悔？”這是蔣寒揚趕到約見地后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蘭青示意他關(guān)上酒樓包間的房門，又指了身旁的坐位讓他坐下。這才失笑道：“以前你和云先生三天兩頭的勸我，現(xiàn)在我做了決定，你又覺得不妥了？”

    蔣寒揚木著一張臉，語氣淡淡，“我沒覺得不妥，只是怕你后悔，這條路走上就不能回頭了。”

    蔣寒揚素來就是這個表情這個脾氣，蘭青也不和他計較，為兩人各自倒了杯酒，“我們相識有六年了，你什么時候見我后悔過？”

    “是為了溫儀公主？”蔣寒揚緊盯著蘭青，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相識多年，我的確沒見你為什么事后悔，但也從未見你放棄過什么，尤其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蘭青唇邊泛笑，良久只得一句，“你不懂。”

    蔣寒揚微一挑眉，“我的確不懂，你和溫儀公主相識不久，前些時日更勢同水火一般，后來又怎么了？就算在我出京的那段時間里有了轉(zhuǎn)機，至今也不過兩月，你們便有了這么深的情誼？”

    聽到好友的質(zhì)疑，蘭青面上的笑容斂了些，輕輕哼了一聲，“自然，我們相處時日不多，比不得你六年的相思之苦，那才是情真意切。”

    得蘭青此語，蔣寒揚冷漠淡然的神色瞬間籠了層窘意，當(dāng)即抓起酒杯仰頭盡飲，“無關(guān)的話不要說。”語氣仍是漠漠，可細(xì)細(xì)看去，不難發(fā)現(xiàn)他頸邊的紅潮，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臉頰攀爬。

    蘭青忍不住又想笑，他知道自己這好友面冷心暖，否則當(dāng)初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主動向太醫(yī)院請求去照看佟錦額上的碰傷，那對他而言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不過蔣寒揚生性不喜玩笑，蘭青便也沒有調(diào)侃太過，目光轉(zhuǎn)回自己前面滿斟的酒杯，看著酒水在杯沿處將溢未溢的神奇狀態(tài)，怔怔地出了會神。

    “你明白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區(qū)別嗎？”問完這話，他托起酒杯，緩緩飲盡。香中彌辣的液體，落入腹中暖燙回甘，連心都溫?zé)崃耍绱俗涛叮跄懿蛔屓嘶匚队崎L？

    他與佟錦之間的情誼自然不可用雪中送炭來形容，但對一直以來都獨自一人苦苦支撐著的他來說，佟錦的出現(xiàn)，是比雪中送炭更為燙貼的存在。

    他身邊的人，對他沒期待的人等著看他的笑話，對他有期待的人也都懷著不傳于人的目的，就算是王妃，他的母親，雖然愛他護(hù)他，卻也將全部心血都傾注于保住他的世子之位上，因為只有那樣，才能最大程度地維護(hù)他的母妃與外祖家的利益。

    曾經(jīng)他以為這或許就是他存在意義，他的靈力能否恢復(fù)并不值得別人關(guān)心，他的理想愿望也不值得他們的關(guān)心，他們只關(guān)心著，他是能安穩(wěn)做他的平安王世子，還是繼續(xù)被人踩在腳下。除了佟錦。

    沒有目的，沒有索求，載著滿滿的情意，只為換他一眼正視。

    不是沒有懷疑過，也曾派人調(diào)查過，知道她在家中無人重視，這才信了她最初要與自己相互利用的說辭，可后來呢？她一步步地脫離了佟家的管轄，甚至斗敗了陶氏接掌公主府，這樣的她還需要一個不成材的世子來助她翻身嗎？為何還要緊抓不放，就算受盡他的刻薄與委屈，還是不愿放手？

    他曾問過她，被她耍賴躲了開去，后來卻意外地在母妃那里找到了答案。

    兒時的一面之緣，他根本毫無印象，卻讓她一念便是十年。

    他從沒那么懊惱過自己的壞記性，苦搜一夜，仍是沒在記憶的任何地方尋到她的蹤影，挫敗的同時也在心中竊喜，還好，她心里的那個人是他。

    佟錦的出帶給他的并不僅僅是至濃至厚的情意與令人心跳的甜蜜，還有內(nèi)心的踏實。他已忘了自己多久沒試過這么踏實，之前數(shù)年，他每天都在小心與忐忑間度過，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之相，直到佟錦出現(xiàn)在他身邊，他才不用時刻惦記自己的靈力不復(fù)怎么辦，不用終日惶恐自己成為無用之人，被人所棄怎么辦，因為他有了佟錦，她什么也不要，只要他而己。

    她要，他就給！傾其所有，全都給她！說是愛意也好，說是償還也好，說是感激也好，總歸這輩子，他是不會再放手了。就像他對她說的，只要她不放手，他就一直陪在她身邊。

    這份感情濃烈深厚又是如此百轉(zhuǎn)千回，豈是一句話概括得了的？所以蘭青才會對蔣寒揚說，你不懂。若是有朝一日他懂了，想來也就不必受現(xiàn)在這樣的相思之苦了。

    “王妃那邊你打算怎么辦？”短短一杯酒的時間，蔣寒揚哪知蘭青的心思已轉(zhuǎn)了這么多回，臉上還帶著他剛剛調(diào)侃時升起的熱度，擺弄著手中酒杯，頗不自在地問道。

    蘭青瞥著他，目光盡是了然，卻也不點破他蓄意轉(zhuǎn)移話題的目的，平靜地笑道：“我先和父王商量一下，他早有這個心思，卻又怕傷到我，所以才會拖到現(xiàn)在。其實這樣也好，我不做這個世子，所有人都輕松。”除了王妃，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能盡量開導(dǎo)勸解。

    蔣寒揚沒再說什么，他看得出蘭青心意已決，便又喝了一杯酒，站起身來，“如此我便給老師寫信，最晚這個月末，老師便能趕回京中。”

    蘭青點點頭，對他舉了舉手中酒杯，權(quán)當(dāng)敬謝。

    與此同時，永興帝另行冊封了一名旁枝宗女為文儀公主，送往趙國和親。

    雖然早知永興帝不會因一時豪言激情便做出與趙死戰(zhàn)之事，但當(dāng)佟錦得知這個消息時，心中還是不免黯然。

    如果說她是前一位溫儀公主的倒霉接任者，那新封的文儀公主，卻完全是她的替死鬼了。

    “溫儀，太后與你說話，你怎地不加理睬？”

    脆聲聲的話語中帶著微不可查的敵意，佟錦徇聲望去，不是向來對她有意見的溫雅又是哪個？只是如今她的神情十分復(fù)雜，不像以前看著她時那樣帶著微微的不屑與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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