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來征戰喋血地,遙望不見有人還(八)
江寧城上,此刻是一片寂靜,第二日的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照在血紅色的城墻上,顯得格外的詭異。 洛書劍客緩緩的爬上了城墻,開始在無數的尸體中翻找活人。他只是一位小小的九幻天師,雖然在他們的家鄉里,他是最無上的存在,被人頂禮膜拜,但是此刻在江寧城墻上,他只能來找尋戰斗中存活下來的人。這是天師的戰場,九幻天師不過是不起眼的小棋子,成為了兩大天都博弈中的犧牲品。 洛書劍客不斷的翻開尸體,如他一樣來找尋生還者的人也有不少,但是能找到的生還者實在是太少,在如此慘烈的大戰中,幾乎沒有人能夠幸存。 再一次翻開一具尸體,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的臉,洛書劍客皺了皺眉頭,眼前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他沒有結成晶殼,可見還沒有達到天師境界,但能加入江寧的守軍中,他的修為至少是六級幻師以上,如此年輕的六級幻師,將來的成就也必定不凡,只可惜…… 洛書劍客長嘆一口氣,緩緩放下少年的尸體,抬頭看過去,滿是斷肢殘骸的城墻上,陸陸續續的有人在走動,他們不斷的翻看著地上的尸體,也有人在收斂著戰友的尸體,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沒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洛書劍客看著遠方初升的太陽,又是一輪明日,只是明天不知還能不能看到。 城墻之上還有一些水晶,水晶之中,都有著一名風月天師,他們或怒斥,或面目猙獰,怒視著前方,洛書劍客看著這些水晶,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這樣。 這些變成水晶的風月天師,都會被運回風月山脈中,放入沉月泉中,那數千年來九成以上風月天師的歸宿之地。 洛書劍客再一次翻開尸體,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一股煞氣朝著自己超沖來,頓時心中大驚,倒退兩步,抬眼看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人。 此人的殺氣沖天,周身的血氣幾乎凝成了球,洛書劍客看不清來人是誰,情急之下,祭出了自己的洛書劍,遙遙指著眼前之人。 “你是何人?”洛書劍客冷喝一聲,但是他的雙手在此刻卻微微的顫抖起來,來人的殺氣實在可怕了,僅僅靠著眼前的這一點殺氣,幾乎能將他嚇得癱軟過去。 只是眼前的怪人卻沒有出手,他似乎在凝望,許久之后,那人冷冷道:“剩下的人呢?就只剩這些了嗎?” 洛書劍客愣了一下,怪人臉上的血色霧氣消散,洛書劍客驚訝的發現此人竟是早以為已經死去的雷夜! 雷夜身上滿是傷痕,但是傲骨依舊,雷夜站在那里,就像是不倒的山岳,就算身受重傷,亦面不改色。 “沒……沒有。”洛書劍客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搖頭,道:“我們只是在這里打掃戰場的,大家都在內城中休整。” 雷夜點了點頭,繼而道:“讓他們快點過來,下一輪攻擊要開始了。” “什么!”洛書劍客驚呼一下,又是一輪攻擊又要開始了嗎?不知道為什么,雖然知道了烈焰天都將要大舉進攻,洛書劍客內心中卻沒有了之前的害怕,雷夜還活著,這不啻于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雷夜看著洛書劍客離去,突然雄軀一顫,半跪在了地上,一口熱血噴涌而出,之前的他血戰半日,不知道擊殺了多少人,然而,就算他勇猛過人,身上也是受到數百處創傷。 雷夜坐倒在地面上,大口的喘氣,之前他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是給洛書劍客一個心安罷了。 此刻看到城墻上的人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雷夜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但是他不想管,而是走到城樓之上,站在了戰鼓的面前,看著遠方的烈焰大營,昨日的沖擊,給烈焰大營一記重擊,雷夜不知道到底造成了何等效果,但是當晚烈焰大軍就退了回去,就可以知道這一輪沖擊造成的效果了。 只是,那些沖出城的英雄,卻沒有一人歸來。雷夜撫摸著身后的戰鼓,伸手入懷,掏出一塊小小的書冊,雷夜默默地凝視著書冊,不由得虎目含淚,他顫聲道:“弟兄們,你們的名字,不會被埋在歷史里,你們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我們雷霆天都的榮耀!”雷夜說著說著,不由的啜泣了起來,此刻他手中的書冊,記載的,正是跟隨他來的一千名雷霆天師,可是此刻,他們只留下了一個名字,僅此而已。 “嗚嗚嗚……”雷夜緩緩的抱著書冊,小聲的嗚咽著,這些人,曾是他的戰友,他的兄弟,只是為了所謂的榮耀,他們至死都不曾回頭。 雷夜抱著染血的書冊,默默的流淚,終于,他緩緩的托著書冊,在新一天的朝陽中,緩緩的吟唱起了雷霆天都傳唱了千百年的亡靈之歌。 “玄冥之澤,西涼之魂,旋入雷淵,唯我天威。 英魂百戰,披荊斬棘,冥冥晝晦,萬載千秋。 英魂去兮,黃沙殘霧,風不止兮,吾魄不還。 勁骨當風,忠魂倚之,來去千年,萬古不朽。 英魂歸來兮,四海皆服,英魂歸來兮,雷霆之殤,英魂歸來兮,哀天殤!” 雷夜在朝陽的第一縷陽光中輕輕的吟唱,身后不斷的有人趕來,站在雷夜的身后,無聲的凝視。一股蒼涼的意味在內心縈繞,所有人都在此刻地下了頭,雷霆天師的英魂,此刻可有層聽到雷夜的歌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雷夜才緩緩停下,雙眼早就流干了淚水,他拭去臉上的淚,看向前方,經過一夜的休整,烈焰大軍再一次行動了起來。 “來吧。”雷夜默默在內心默念著,他僅僅的抓住手中的書冊,暗暗道:“兄弟們,你們與我同在!” …… 云貞緩緩叫醒了雨化蝶,郭敖和明玉雪。看到陸凡和青雪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們眼中都有著疑問。這時云貞開口了:“陸師弟和青師妹已經走了,這里由我來指揮,他們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但是我不放心他們,所以我給你一個任務,帶上你們的人,去協助陸師弟。” 雨化蝶等人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疑惑之意,但是云貞沒有給他們問話的機會,繼續道:“這五千天師我帶走了,你們的行動很重要,人多反而礙事,帶上隱月堂的弟子和你們十二戰將就足夠了,這里是追蹤陸師弟的方法,你們拿著它,它可以給你指出陸師弟的位置。你們去吧。”說完,丟給雨化蝶一刻小小的明珠,雨化蝶抓住,遲疑了一下,沒有說什么,云貞已經是二幻天師,她的話就是絕對的權威。雨化蝶沒有疑問,當即招呼著自己的部下,明玉雪也將隱月堂的人找到,跟著指引,去找陸凡和青雪的蹤跡。 看著漸漸遠去了一群人,云貞沉默了,這時紫靂出現在她身后,道:“你為何要支開他們?” 云貞頓了一下,繼而小聲道:“我欠他的……”說完轉身離去。 云貞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個小小的舉措,卻拯救了這一群人,更是拯救了整個風月天都,當這一群人再一次聚首時,已經是滄海桑田。 雨化蝶似乎知道了什么一般,她緩緩的回頭,看向遠處山坡之上的云貞,朝陽之下,云貞的身影隱沒在光輝之中,雨化蝶突然覺得,云貞其實也是一個孤獨的人。而且,她更有一種感覺,自此之后,兩人再見會是在很久之后。 只是雨化蝶想不到,這一別,竟是十年。當十年后,再一次看見她時,她們都是萬人之上,受千萬人的頂禮膜拜,也是歷經了無盡的滄桑。 …… 江寧城上,又一次大戰開始了,雷夜傲立在巨大的戰鼓前,看著滿天的烈焰倒轉過來,此刻江寧城上空發生了大天傾,雷夜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已經來了,他緩緩推開了身后的人,站在了城墻前,天上一陣陣爆炸聲響起,風月天師們一個個自碎劍魂,在空中綻開出一朵朵生命之花,甚至一些人身上開始結晶了,還在廝殺! 所有的風月天師怒吼著,雙目血紅,城墻之上,幻師的戰斗還在繼續。雷夜沒有理會幻師們的戰斗,只見遠處飛來一塊巨大的翻天印,砸塌了江寧的城墻,雷夜淡淡的看了一眼垮塌的城墻,護城大陣已經破碎,這翻天印才砸了進來,城墻倒塌,無數的烈焰幻師猶如潮水朝著缺口涌去,城內的風月幻師怒喝一聲,迎了上去,雙方就如同浪潮一般,撞在了一起,廝殺聲,叫喊不停。很快就亂成了一團。 終于,在烈焰大軍的猛攻下,江寧城城終于被攻破了。雷夜無奈的閉上了雙眼,這一刻,他來到戰鼓面前,看著這面戰鼓,雷夜緩緩搖頭。 “雷少俠。”三幻風月老者出現在雷夜身后,他滿臉滄桑,嘆道:“老朽先走一步了。” 雷夜點頭還禮,老者大笑兩聲,身上騰起了強大的風月之力,這一刻,他也自碎了風月之魂,殺向了九天之上。不久就消失在無盡的烈焰之中。 看著老者消失在高空,雷夜不再猶豫,轉身來到戰鼓面前,怒喝道:“都說你要二幻天師才能擂動,我偏偏不信!今日,我偏要你響起來!為全城的兄弟們而響!”說完,雷夜長發倒豎,雙拳僅僅握住,無盡的雷光在在盤旋! “啊啊啊啊啊啊啊!”雷夜仰天長嘯,忽而一拳砸下! 這一拳,是他全部的憤怒。 這一拳,是他無盡的戰意。 是他無匹的信念! “轟……”戰鼓輕輕一顫,終究被雷夜擂動了。 “轟隆隆……”鼓聲一出,竟是氣震八荒,一道音刃沖天而去,只透向空中,頓時將漫天的烈焰天師沖的七零八落! “噗!”雷夜噴血倒飛了出去,他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竟是擂動了戰鼓,但是那一刻,也被戰鼓的反震之力震成了內傷!他被彈飛了出去,飛出了江寧城墻,垂直的墜落下去!而下方,正是無盡的烈焰幻師。 “要結束了嗎?”雷夜苦笑一聲,繼而閉上了雙眸。等待著死亡。 然而…… “你的命!是我的!”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雷夜之感到自己好像被人接住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聽九天之上傳來一聲冷冷的女聲。 “一劍東來風月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