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情婉轉風月破,一曲魂消不知數(五)
紫色的流光,自青雪的指尖閃爍出,化作一縷縷絲線,融入陸凡的胸膛,陸凡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別樣的力量,那是一種自己不曾有過的奇特力量,亦幻亦真,如夢似幻,紫色的氤氳霧氣,從他的胸口開始蔓延,一直蔓延到四肢,最后盤旋在了丹田之中,與陸凡的劍魂遙遙相對。 “這是?”陸凡詫異的盯著青雪,卻見青雪一臉疲憊,嘆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還能這樣活著,原來全是它的緣故。” 陸凡聽的以頭霧水,還沒等他開口詢問,青雪說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給你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陸凡肯定的點頭,青雪嘴角浮起了一絲苦笑,沒有回答,而是道:“小凡,你能為我吹奏一曲么?我我想為你舞一曲。然后我就告訴你,我到底將什么給了你。” 陸凡挑了挑眉毛,欣然答應,繼而陸凡取出塵封已久的玉笛,小聲問道:“雪兒,哪一曲?” 青雪的眼神突然間變得迷蒙,幽幽的嘆道,“為我吹一曲《半月琴》好嗎?” “《半月琴》?”陸凡驚訝的看向了青雪,“為什么要選這一首?” 青雪搖了搖小腦袋,帶著略微傷感的聲音說道:“我總是覺得,這首半月琴的背后,有著一個美麗的故事,不然它怎么會如此的蕩氣回腸?”青雪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月色皎潔,也有微許的寒意。 “每一次我聽到它,都有一種別樣的感覺,總是感覺它的美麗,如一夜的曇花,在綻放最美的一刻之后凋零。” 陸凡點了點青雪的小鼻子,笑道:“我可不愿意我們之間的姻緣如一夜的曇花,我們的未來還很長,一年四季,我們身邊都會有不同的鮮花盛開。” “但愿如此……”青雪的聲音弱不可聞,只見陸凡已經將玉笛靠在了唇邊,隨著悠悠的氣息送出,笛聲猶如剝絲抽繭般流轉而出。 笛聲如泣如訴,仿佛傷心的女子,在黑夜中不停的哭泣,忽而漸行漸遠,點蕩起湖面清澈的水,忽而直沖九霄,九曲婉轉,泠泠如水。 那一刻,明月也為之起舞。青雪突然起身,她的聲音如風中的飄雪,飄忽不定,“小凡,二十多年前,你我的第一次相遇,我正在湖面起舞,那是命中注定的一舞,為你而舞……” 陸凡內心一顫,抬眼望去,青雪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船頭,在湖面踏波而行。 青衣如水,幽香習習,青雪那曼妙的身影,在水面騰挪,宛如戲水的仙靈。 “我是一朵青蓮,千百年前,被你遺失在人間,千年的仰望,千年的期盼,只為等待與你的重逢……” 青雪輕輕踏著湖面的青蓮,一步一漣漪,她開始了這一生中最美的一次舞蹈。 陸凡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雅蓮……”陸凡突然輕輕的呼喚,那一刻,陸凡的身體內似乎覺醒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沒想到,就算千萬次轉世輪回,你依舊陪在我的身邊……” 一聲幽幽的嘆息聲,不知從何而來,有不知往何處而去。 “我曾答應,千萬世都要娶你為妻。” 笛聲還在婉轉不停,但是那一刻,陸凡已然清醒,那個靈魂,終究不是她,而那千萬年前的青蓮,也不是青雪…… 青雪的舞,在湖面山間,跳脫著漫天的月色,踏波而行,她是最美的仙女。轉而回眸,一笑婉約,明月下,她舞起了半生風月。 青色的衣裙層層疊疊,就如層層疊疊的蓮葉,一層層的鋪展開來,隨著陸凡的音律,漸行漸遠。 忽而間,笛聲直沖九霄,劃破了長空,激揚高亢,笛聲仿佛是一雙無形的手,吹皺一池夏夜的湖水,原本宛如鏡面的湖水泛起了一圈圈波紋,朝著湖水的更深處漫朔。 青雪隨著笛聲一躍而起,青色的一群張開,如孔雀開屏,如鳶尾花開,如月出云間。 水花飛濺,青雪在湖面上起落,忽而間,耀眼的青芒破空而出,青鋒雪舞劍在這一刻出鞘,帶著主人一生情思,斬在了水面,如斬斷了三千弱水,水花四射,在琉璃燈火下,變得晶瑩。 點點水珠,在青雪的發絲間跳脫。青雪鳳目含情,轉眸一笑,那是朦朧水花中的回眸一笑。這一笑,讓多少年后的陸凡想起來,還會淚流滿面。 一世夢里;一夜幽寂;一段情緣;一如花期;一曲長笛;一場醉舞;一夜月華滿地。水霧飄飛而起,在幽寂的湖面。倩影朦朧,那是青雪最美的舞,伴隨著一曲《半月琴》的結束,漸漸地,她的舞也漸漸落下帷幕。 陸凡不知道,這是青雪最后的一場舞,從此之后,直到碧落黃泉,再也看不到她的舞,看不到她的笑顏。 一曲成殤,當青雪來到陸凡面前時,最后一個音符漸漸的消散,陸凡含笑,張開了雙臂,想要擁抱眼前的佳人,擁抱那一朵青蓮。 不論是否有未來,先擁抱那一刻的美麗,可曾知當無數次回眸,唯一的后悔,只是沒有觸碰到她的指尖…… 月色下,青雪踏波而歸,陸凡伸手,卻見青雪眼角滑落了一滴幽藍色的淚珠,劃過臉頰,滴落下來,進而化作了一顆明亮的珍珠! “雪兒,你!”陸凡心中一驚,那一刻,青雪的身影忽而墜落,一如折翼的仙鶴,衣袂在風中狂舞,綻放開似醉人的情花。 陸凡突然上前,抱住了墜落的青雪,那一刻,陸凡的心,宛如墜入了冰窟。 青雪的身體,沒有絲毫的溫度,更沒有一絲一點生機! “雪兒!你怎么了!”陸凡焦急的問道,卻見青雪躺在他的懷中,怔怔的盯著自己。不由的焦急的呼喚道:“雪兒!雪兒!不要有事啊!”那一刻,他抱起青雪,他想到了季暮商,現在只有她還能救青雪!時不待人,陸凡抱起青雪,天歌踏月劍正欲出鞘,卻聽青雪小聲呼喚道:“不要,小凡……” 陸凡雄軀一顫,低下頭去,看著懷中的青雪,白皙的臉因為蒼白而顯得有幾分憔悴。陸凡突然哭了,青雪的改變,自己其實早就可以看出來,但是這些日子里,他所注意的,只有墨舞,就算如此,青雪也不曾有過怨言。 “不不不……不要走……不要走……”陸凡緊緊的摟住了青雪柔弱的嬌軀,沒有一絲一毫的,那熟悉的溫暖。 青雪卻含笑,拭去陸凡眼角的淚水,琉璃色的湖面,迷離的月色下,她的美,不染塵埃。 “你不是想知道之前我講什么給了你嗎?”青雪輕聲道,氣若游絲,若有若無。陸凡連忙搖頭,此刻的他,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青雪含笑道:“那是七彩琉璃塔,那里有著我一生一世的記憶,全部都是你……” “不……不……不……”陸凡拼命的搖頭:“我不要記憶,我不要記憶,我要你活著,我要你活著!” 青雪閉上了雙眼,她好想哭,她不愿,也不想看到陸凡孤獨,何奈天地不仁,她又如何能與天爭命? “小凡,記住我們的約定,將我的記憶,帶到天涯海角……”青雪含笑,突然摟住了陸凡,深深的吻在了陸凡的唇上。 沒有一點溫度,青雪的唇,冷如寒冰。 冰吻! 無言的淚,劃破了兩人的臉頰,這一吻,天荒地老,從此生死永隔。 忘情的冰吻,在兩人心間彌散。 那一刻,青雪的身上開始泛起了耀眼的光芒,由內而外,一層層的擴展開來,陸凡僅僅的摟住青雪,哭喊起來。“不!不要!不要……”他已經語無倫次,青雪身上的光芒是什么,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已經看到的太多!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陸凡死死的摟著青雪,仿佛只有這樣,才可以留住她。 “不要哭,小凡,不要哭,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將我的愿望,帶到天涯海角。”青雪的最后的聲音響起。“當你獲得安寧,請在你的屋外種滿鳶尾,那是我最愛的花兒,也是我對你的祝福……” “不……”陸凡死死的摟住青雪,可是青雪身上的晶殼越來越厚,從她的胸口開始蔓延。最終還是包圍住了青雪的嬌軀,從此,兩人之間,永遠的隔上了一層厚厚的水晶。 “回來!雪兒,回來!”陸凡泣血的嘶吼起來,那一刻,還有什么在乎的,哪怕千世的榮耀,又能算的了什么?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沒有彼此的體溫,從此以后,漫漫長夜,又有誰能相伴? “回來……回來……回來……”此刻的陸凡,已經瘋了,他不停的刨著青雪身上的晶殼,指甲破碎,鮮血淋漓,淚水如止不住的泉水,合著鮮血,化為了令人心碎的血淚。晶殼一層層的加厚,破碎的指尖,已經變得血rou模糊,陸凡終于意識到了所做的一切,已經變得徒勞無功,他緩緩的起身,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望著青雪漸漸被一團耀眼的光芒籠罩,他眨了眨眼睛,緩緩俯身,撿起腳邊的那一刻小小的水晶,那是青雪流下的一滴冰淚,永遠的凍結在那里。 光芒耀眼,在整個沉月泉上,將湖面照應的如夢似幻,最終,又重歸寂寥。 陸凡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青雪,靜靜的睡在晶瑩剔透的水晶之中,安詳靜謐,仿佛不曾離去…… ………… 玄月殿,云貞不知道為何有些心神不寧,這一夜,她實在睡不著,于是緩緩起床,推開窗戶,向外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輪雪亮的明月。 久違的安靜,當再一次將她包圍時,竟然讓她有些手足無措。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突然間,她心生警兆,猛地轉身,月夢琉璃劍頃刻間出手,指向了背后,但是那一刻,她怔住了。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白衣女子。 “你是誰?”云貞冷冷道:“怎么會出現在我的房間中?” 白衣女子盯著月夢琉璃劍看了好久,云貞突然臉色變了,她感到那一刻,月夢琉璃似乎在歡呼,似乎要跳出自己的掌控一般,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 白衣女子伸手,輕輕撫摸著劍身,繼而道:“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想說,你快去沉月泉,去晚點,陸凡可就要死了。” 云貞嬌軀一震,道:“為什么?” 白衣女子深深一嘆,徐徐道:“青雪走了……” 云貞身體一顫,下一刻,她沒有絲毫的猶豫,駕馭著月夢琉璃劍破窗而出,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