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聞香
靜室內,沉香香線已經點燃,淡靄輕浮的煙波婉轉飄動,消散在空氣中。 乘著沉香安定凝神的香韻,長安盤坐于床上,入定冥神。 近些時日時常坐臥不安,心中有事,就連打坐修煉都難以抒懷。如今借了沉香意韻,也才可以安下心思沉淀心神。 碧落峰一戰,意識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掌控,長安猜測著是不是因為因為手上那朵梅花印記,之后發生的事情雖然沒有意識,但心中隱約也有幾分察覺。 這幾日臥床不起,修為早已經停滯多時,就連體內金丹都黯然失色,提不起一絲法力。長安此時正嘗試著調動丹田內的金丹,溝通外界靈力,孕育自身法力。 緩緩將意識沉入丹田,丹田法力雖然枯竭,三顆內丹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尤其是亂魔功凝聚的元丹,足足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 亂魔功成之時,觸動了他大夢三生的第一夢,那段回憶,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雖然功法大成,但也在心中種下深刻的執念。來自靈魂深處的怨怒,在他意志最薄弱的時刻最為明顯。 眼神中涌上一陣血紅之色,模樣變得有些瘋狂,嗜血的沖動填滿整個心中,意識也變得有些瘋狂。 “公子你怎么了?”小碧正端著一盆水推門而入,驟然瞥見長安那雙可怖的眼眸,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令人毛骨悚然。 “鐺...” 小碧何曾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水盆恍鐺落地,水灑了一地。 長安的身子陡然間發生了變化,渾身充斥著濃郁的魔息,大手一揮,直朝小碧抓來。 “啊!” 日前和煦溫和的長安,忽然變得如此暴戾可怖,小碧嚇得臉色蒼白,瞳孔放大,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凌冽的勁風撩起小碧的長發,長安的手掌,抵在小碧眉心之上,似乎只要輕輕一掌,小碧就將香消玉殞。 手掌就這么停在小碧身前,直到眼中方才恢復一絲清明,方才收回了手掌。 小碧眼神顫抖,甚至不敢再看長安一眼,撿起地下掉落的水盆,急忙跑了出去。 隨著意識回歸身體,那股嗜殺的沖動也被長安壓了下去。 “走火入魔!”長安喃喃道。 如今他身兼諸多高深的道術,瞬間就意識到了自身問題所在。方才一瞬間,有入魔之兆,若是那一掌沒有及時收回來,那個叫小碧的婢子只怕此時已然死在他的掌下。 身邊,燃起繚繚輕煙,沉香特有的香味熏染著房間每一處角落。長安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呆立當場。 過了半餉,興許是感受著沉香帶來的靜怡氣味,面上情緒稍稍緩和了幾分。 長安輕捻著沉香香線,裊裊余煙染在鼻息,深深的嗅了幾口。此時的他只想借著這股香味,將他心中蠢蠢欲動的魔念壓下去。 何謂入魔,心之魔怔,但明知是魔,卻無從抵擋。 嗆鼻的煙味透過鼻息直抵胸口,長安身子不停的抖動,漸漸的情緒恢復 平靜。 拖著疲乏的身體,漫無目的的走出房門。陰沉的天空透著幾分蕭索,濕答答的雨點從天空滑落,在庭院的池塘里激起無數光波。 不知不覺,又走到慕夫人的那間作坊處,門口虛掩著,似乎有人在作坊。 “進來吧。”慕夫人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 長安聽著聲音,猶豫了一下,方才往前走去。 屋內,彌漫著一股特殊的芳香,有著幾分辛辣和獨特的涼意。 “這是什么味道?”長安閉上眼睛輕輕嗅了一口,問道。 “這是今天剛采摘的薄荷花葉。”慕夫人手中的簸簍內,放著不少薄荷樹葉,此時已經揉成了一團。“你要想學這制香,便從這選料開始學起。” “還請夫人示下。”長安凝神靜聽,看著慕夫人每一個動作。 “這香料質量好壞,關系到成香的品質,而這選料,則是一門學問。如甘露,則是凌晨取之為宜,飽食月精之氣,如桂皮,氣愈勝則品質愈佳,日中之時取之。” 慕夫人將手中揉制成一團的薄荷葉取出一撥遞給長安,道:“而這薄荷,性味極沖,若調制薄荷香,則取其昏黃之葉,若做輔料,則取其嫩黃之精。不及則功效難求,太過則情味反失。” 長安捻起一葉薄荷,放至鼻息前,道:“這薄荷葉氣味略微苦澀,應是昏黃之葉。” 慕夫人點了點頭,道:“這昏黃之葉性極沖,氣味張揚,而這陰雨天氣,氣息沉郁,則可抑其苦澀,增其薄涼之色。” 長安似有所會的點了點頭,道:“這焚香制香看似簡單,實則淵遠流長博大精深,細細揣摩,似也暗合五行之理。” 慕夫人繼續揉著手中的薄荷葉,道:“公子,你可知自己為何而學這制香?” “深陷困頓,心有魔念。”長安正聲道。 聽長安一言,慕夫人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長安的眼睛說道:“心有魔怔則是意志不堅,而制香一道講究的是靜心凝神,若想入此道,你就要放下心中的枷鎖。” “晚輩放得下!” 長安一言,擲地有聲,聽的慕夫人倒是一愣。 “放得了一時,卻放不了一世。”幕夫人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 ※※※※※ 這幾日,中州局勢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仙塵子的帶領下,正道聯盟開始對妖潮進行追擊。 云老為盟主,凌若與仙塵子為副盟主,余下各大宗門中選出八大戰將,統攝仙道弟子,雙方于天淵澗再次爆發了大戰。 妖獸自碧落峰一役,中堅力量受挫,這一戰妖潮潰散,四大妖君中天蒙妖君被仙塵子斬殺,余下妖獸倉皇逃走,一路往北域退去。 北域如今妖獸盤踞,正道聯盟雖得一時之勢,也不敢深入敵陣。 北域荒漠便成了正道與妖域割據之地。 雖然將妖潮趕出了中州,但還是有無數妖獸流落于中州各地,為禍一方,一時間天下人心惶惶。云老不得不安 排聯盟的眾多弟子肅清妖患。 而就此同時,魔道勢力也蠢蠢欲動,正道的聯盟給了魔道勢力極大的壓力。一些韜光養晦的魔道宗門也都坐不住腳,紛紛出世。魔道不世出的一些宿老、魔尊更是連番出現。 白骨宗更是強勢出手,揮劍直指仙道聯盟,一重重風浪推波助瀾,在中州掀起了更大的風暴。 這一日,天現異象,九星貫日,九星所指,正中蠻荒。 蠻荒,這個詞語在眾修士耳中并不陌生。蠻荒之地,位于中州極東之處。地域無窮無盡,里面埋沒著無數上古秘辛。 傳言蠻荒之地,乃是上古眾仙的埋骨地,其中埋葬著無數死去的仙主、圣尊、魔神...只是蠻荒之地兇險無比,自古以來,從未有一人能夠一探究竟。 蠻荒內時常會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甚至會波及中州安寧,正魔兩道修士皆對其避諱莫深。 太虛境內,古清站在仙塵子身后,神色頗為激動。 “看來這天衍之法果真有奇效,師尊修為大進,仙道可期!” 此刻的仙塵子,意氣風發,臉上的皺紋似乎一夜之間消失,化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模樣。 “正道修士聯盟雖在掌控之中,但究其根底尚還淺薄。魔道雖然有崛起之勢,但尚且構不成威脅。當前之重,還是要穩固聯盟局面,等老夫信仰之念力足夠突破桎梏,這中州大地,將再無阻礙!” 古清點了點頭,道:“如今尚只有白骨宗有些難纏,白曉夜雖然行事乖張,但卻有幾分底蘊。如此一來正道聯盟勢必會更加團結,等到師尊功法大成,一切將成定局!” 古清又道:”天現九星貫日之像,不知尊師有何見地!“ 仙塵子雙眼中洞出可怕的光澤,一眼看出,仿佛洞穿無數距離,仿佛諸天萬事皆在其掌控之中,片刻后,眼中的亮光變得暗淡。 “蠻荒之地有異寶出世,恐怕是件震懾諸天的神寶!九星貫日,兇吉難料,蠻荒之地詭異無端,如今我修為尚未穩固,尚不宜前去。方才一番窺探,那神寶氣鼎長天,但非我等之機緣,昭示聯盟中年輕一輩弟子,蠻荒之行,就當是一次試煉!“ “大長老門下倒是有一位弟子,喚作無極,如今已經參悟洞天境,如果真是年輕一輩的機緣,這件神寶十有八九會被他掌握!" “年紀輕輕能有此等修為,資質逆天!”仙塵子從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柄仙劍,劍身通透,發出炫目的光澤,透著懾人心魄的冰冷,“將此劍轉贈與他,告訴他若能奪得那件神寶,我將親授道法,將他引入門下,享太上長老殊榮!” 古清接過仙劍,神色有幾分訝然,道:“這可是師尊昔年的佩劍‘靈魄’!” 仙塵子點了點頭,隨著法訣掐動,兩道仙氣從仙塵子手中浮現,神韻無窮,仿佛化為了這方世界的主宰,身后一重洞天張開,隱約間透出森森邪氣。 伴隨著仙塵子法力打入,兩道隱晦的靈光游走在劍身之上,靈魄仙劍變得愈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