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洗衣的女子陸續走了，小河邊只剩下我一個人。

    那種感覺又上來了。有人，一直在盯著我。我四下瞧了瞧，并沒有發現人，便繼續低頭洗衣。

    “怎么還未洗完？”身后一聲喝斥，身上已被抽了二鞭。不知何時，那徐嬤嬤已站在我身后。

    我咬著牙等待第三鞭落下來，鞭子啪的一聲響，卻沒有落下來。

    扭頭一看，原來是子健與綠芙。

    我被鞭子抽過的地方，衣服已被打得裂開來，肌rou已是紅腫一片。綠芙含著淚，“二小姐……”卻是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痛得牙關緊咬，伸出手擦干她臉上的淚水，只道：“你來這做什么？笨死了！”

    聽見身后有求饒聲，我這才轉過身來，瞧見子健鐵青著臉，駭人的站在身后。面前這樣的子健，我也著實嚇了一跳。他的眼里，迸發出幽暗的灰色光芒，殺氣騰騰。

    嚇得籟籟發抖的徐嬤嬤，跪著只不住地求饒，連聲音都變調了。

    子健瞧了我一眼，便閉上雙眼，不忍再看。從綠芙的眼里，我已知道是多狼狽。

    見子健的雙手卻已是握成掌，我知道下一秒，徐嬤嬤便不可能再活在世上了。情急之下，上前拉著子健的手，朝他跪下，求道：“奴婢求二皇子手下留情！”

    徐嬤嬤一死，皇上調查下來，我也必定活不成，見子健不為所動，我又道：“奴婢想活著出去！”

    子健渾身一震，那雙墨黑的眸子，牽出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來。咬牙切齒地朝地上的徐嬤嬤道：“你再敢打她，本皇子讓你死無全尸?！?/br>
    徐嬤嬤見撿回一條命，魂魄總算歸位，叩了頭便想開溜，子健怒道：“滾回來！”

    徐嬤嬤嚇得臉色全白了，唯唯唯諾諾地道：“二皇子，請問有什么吩咐？”

    “把這堆衣服洗了。”子健道，冰冷的語氣里不帶一絲溫度，“還有，亦兒以后不用自稱奴婢?！?/br>
    “是，是，二皇子說的是。林姑娘本是尊貴的千金小姐，不是低賤之人。洗，老奴這就洗。”

    她倒是個會察顏觀色的，一聲林姑娘，使子健的臉色緩和不少。

    我道：“不，徐嬤嬤！還是由奴婢來洗。只是半個時辰，奴婢沒法洗完，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天黑前我便洗完?！?/br>
    “亦兒！你……”子健輕聲喚了我一聲，萬分的不放心。

    我朝他微微一笑，“二皇子，奴婢能行！”瞧了徐嬤嬤一眼，又道，“一個人的身份低賤與尊貴，不在稱呼上?！?/br>
    子健厭惡地朝徐嬤嬤瞧去，冷聲道：“徐嬤嬤？”

    徐嬤嬤趕緊賠著臉道：“好，好，就按林姑娘說的。”

    子健從牙縫迸出一個字：“滾！”徐嬤嬤如得了大赦令，趕緊溜之大吉。

    見徐嬤嬤走遠了，我朝子健道：“子健，你也離開這兒吧，請你收留綠芙！”

    綠芙驚叫道：“不，二小姐！我在要這侍候你！”

    我瞪她一眼，冷了聲音道：“我已觸犯龍顏，你們來這兒，只會讓我不得好死?！蔽疫B自己都無法護得周全，哪里顧得了她？

    綠芙嚇得不敢再出聲。

    子健懊喪的道：“亦兒，我怎么能看著你做這些？”

    我上前一步，只覺得身子微微發軟，極力支撐著，朝他笑道：“子健，你離我越遠便越是好，皇上動怒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你去未央宮求情了么？”

    子健吸了口氣，深深看了我一眼，仿佛狠下心來，朝綠芙道：“走！”

    綠芙這才依依不舍地跟著子健走了。有子健照顧綠芙，我是不用擔心。

    繼續洗著盤子里的衣物，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上來了，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

    我望著水里自己的倒影，只覺得一陣眩暈，支撐了太久的身子，有些發軟了，直直的就要栽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