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懲罰
留香苑,是花海的世界,爭奇斗妍的菊花,一簇簇,金黃璀璨,灼人眼目,從花海中穿梭而過,盈滿袖底的盡是那沁人心脾的芳香。 慕香香臥房的門外廊下,靜候著一排排垂首而立的丫鬟婆子,眾人屏住呼吸,沒有一絲聲響。云萱剛到門外,便聽見里面?zhèn)鞒鲆宦暻宕嗟乃榱崖暎剖潜K落地的聲響。 “沒用的奴才,滾出去!”一個男人低沉的怒吼響起。 接著,便有一個端著托盤的丫鬟驚惶的逃出,差點跟云萱撞了個滿懷。西陵驍在大發(fā)雷霆?云萱腳下的步子有些微的遲疑,猶豫片刻她還是沒有臨陣退縮。 慕香香的寢房,布置得奢華精致,塌邊的香爐內(nèi),紅煙滾滾。 慕香香陷在流光溢彩的緞被間,身體聳動不休,哭得是梨花帶雨。 西陵驍背手而立,一臉的焦躁。 云萱的到來,讓這二人的視線齊齊射向了她。慕香香將臉從錦被間抬起,幽怨的目光糾纏著云萱緩緩走近的身影,一張蒼白的素顏隱在滿頭凌亂的青絲間,淚痕未干,一改平素的嫵媚嬌俏,倒添了一股子說不出的凄楚風(fēng)流勁。 “本王正要去找你,你倒送上門來了!”西陵驍冰冷的眼中有壓抑不住的狂怒,“你管教無方,縱容丫鬟行兇,又拿勢欺奴,責(zé)罰香香的奶娘!你說,本王要如何治你的罪?” 慕香香聞言,將手中絲帕半掩了面,微微側(cè)首,哭得越發(fā)的凄哀,飲泣間還不忘煽風(fēng)點火,“香香知道紅岫是jiejie的心腹丫鬟,香香想要跟jiejie交好便討好那紅岫,她目中無人不愿領(lǐng)賞也就罷了還將香香推入湖中,jiejie,你可要為香香主持公道才是啊……” 云萱皺了皺眉,她了解紅岫的為人,事情絕非如慕香香片面之詞。可是眼下的形勢,也不容云萱強(qiáng)辯。 “王爺,紅岫自小跟隨臣妾,脾性嬌憨敦厚,更是怯弱怕事。事出突然,請容臣妾仔細(xì)查明,如若真是紅岫刻意沖撞側(cè)妃,臣妾絕不袒護(hù),定會給王爺和側(cè)妃meimei一個交代!” 慕香香止住了哭,冷笑著看向云萱,幽幽道:“即是如此妥當(dāng)?shù)难诀撸允遣桓以齑危碌木褪潜澈笥腥藦?qiáng)撐腰,這擺明了要取我的性命,jiejie,你可不能一心偏袒而縱容了那幕后的真兇啊!” 云萱掃了眼慕香香那一臉落井下石的冷笑,心下暗罵,莫說自己從未起過邪心,就算真是要取你慕香香的性命,又怎會使出這般愚蠢的下策? “meimei也請稍安勿躁,還是靜心調(diào)養(yǎng)身子要緊,此事交給jiejie去查,jiejie不會放過那使壞的小人,也絕不能冤枉了無辜的好人!” “哼,少來裝腔作勢,此事無需再查,不管是蓄意還是無意,僅憑那賤婢推了主子落水這一宗,便可治她的死罪!直接拉出去杖斃了事!”西陵驍擺了擺袖子,不耐煩道。 云萱驚詫望向西陵驍寒霜密布的臉和他那雙狠絕的雙眸,云萱下意識咬緊雙唇,她不為西陵驍借此拿捏她而驚訝,只為她萬萬料想不到在西陵驍?shù)难壑校粋€丫鬟的生死會是如此的輕如草芥? 那么鮮活的生命,說杖斃就杖斃,這樣殘忍的事情云萱做不出來! “王爺,請手下求情!”云萱急急道,“那紅袖早已挨了板子奄奄一息,還請王爺念在紅岫這些年服侍臣妾一場的份上,饒恕她的死罪。況且,她是臣妾帶過來的陪嫁丫鬟,按王府慣例,她的生死臣妾有權(quán)過問的。” “放肆!”西陵驍怒吼,沖到云萱跟前,一把攫住她的臉,指節(jié)用力,云萱的臉頰頓時咋現(xiàn)兩個梨渦。 他夜一般深沉的眼似要噴出火來,盯著她厲聲喝叱:“混賬女人,別忘了你的身份!這里是瑞王府,本王說了算!你若想挑戰(zhàn)本王的權(quán)威,不妨試試看!”言畢,一把甩開云萱的臉,背過身去,拿出一塊絲帕嫌惡的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云萱一個趔蹌,險些摔倒在地。 “紅岫是萬不能留的,念在你們主仆一場,現(xiàn)給你兩個選擇,要么直接杖斃。要么將那賤婢賣入青樓!你選一個吧!”西陵驍留給云萱一個冰冷的背影,又拋出兩個狠絕的選擇,言畢,棄掉手中絲帕,抬腳便朝著榻間的慕香香奔去。 “王爺,一切皆因臣妾管教無方,況那紅岫也挨了板子受了罰,臣妾回頭便將她攆出王府去。只求王爺收回指令,臣妾甘愿受罰!”云萱忙地跪伏在地,額頭磕在面前的地板上,砰砰作響,西陵驍對此不屑一顧,徑直挨了塌沿坐了下來。 “王爺,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慕香香扯著西陵驍?shù)男渥樱p甩著,軟綿綿道,蒼白的臉上掛滿委屈后的凄哀,話還沒出口,淚便再次滾落出來。 西陵驍眉眼一緊,扶住她抖動的香肩,攬進(jìn)懷中。大掌揉著她的秀發(fā),帶著寵溺的責(zé)怪:“香兒怎么這般不聽話?御醫(yī)方才的叮囑你都忘了不成?莫要再傷心了,有本王在,看誰敢欺侮你半分!”說這話時,他眼角的余光卻是瞟向了這邊跪地的云萱。 慕香香點了點頭,溫順的倒在西陵驍?shù)膽阎校虻氐脑戚妫袂殚g寫滿得意。 “你甘愿受罰?”西陵驍終于開了口,卻是越過云萱前面的那些話語,瞇眼望著云萱,冷冷問道,“禁足三個月你也愿意?” 云萱停下了磕頭,抬眼望著西陵驍,他微揚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云萱慎重點了點頭。 是的,只要能挽救紅岫的厄運,她受些處罰又有何妨? “禁足?王爺,請不要責(zé)罰jiejie!”慕香香驚呼出聲,云萱萬萬想不到慕香香竟會在此刻開口為她求情,她略有驚愕面上卻不露半分。 西陵驍眉眼間閃過一抹詫色,俯眼盯著懷中的慕香香,“……?” 慕香香掃了眼這邊跪地的云萱,臉上閃過一抹詭秘,貼在西陵驍?shù)亩细`竊私語了一通。 云萱面上雖保持沉穩(wěn),心下卻是飛速運轉(zhuǎn)著,直覺告訴她,慕香香的好心絕沒有那般簡單。 只見西陵驍詫然的看著慕香香,略有為難的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允了。 轉(zhuǎn)而指著云萱開了口,“既然香香為你求情,本王就免了你的罪。香香落水染了風(fēng)寒,身邊得力的劉嬤嬤如今又挨了板子收了押,你不是略懂一些醫(yī)術(shù)么,本王就命你過來頂替幾日劉嬤嬤的閑,照顧好香香,也算是為你們主仆贖罪吧!” 云萱心下一驚,果不其然,慕香香打的是這個羞辱她的壞主意! 堂堂的正妃卻要去伺候側(cè)妃,在月國怕是開了先例了。這是赤果果的刁難,虧了慕香香一個出身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能想得出來,也虧了西陵驍竟然真的應(yīng)允! 云萱原本只覺得西陵驍雖不喜自己,但起碼的顏面還是要給的,這會,她的心,說不出的凄涼無助。 可是紅岫的命就捏在西陵驍?shù)氖种校戚嬗芯芙^的余地嗎?沒有! 云萱藏在袖底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卻微微俯首:“王爺放心,臣妾定當(dāng)盡心盡力照顧好側(cè)妃meimei。” 云萱果斷的將紅岫打發(fā)出了瑞王府,連同一起離開的還有繡櫻。云萱將自己的大半身家全都贈給了紅岫和繡櫻,只盼著她們姐妹離開這深水深火熱的王府,能過上平靜幸福的日子!看著載著繡櫻和紅岫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云萱的眼濕潤了,心中的渴盼也更深了,待到時機(jī)成熟,她定要沖破這囚籠遠(yuǎn)走高飛! 接下來的幾日里,云萱果真履行諾言陪在了慕香香的身側(cè),每日里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她。慕香香的刁難一波接著一波,西陵驍對她的不滿一浪接著一浪,盡管云萱如履薄冰,巧妙的回旋,但還是防不勝防。 云萱心力憔悴,卻不知一場更為兇猛的災(zāi)難就在前方等著她。 那夜,電閃雷鳴,暴雨摧毀了滿院的名貴樹木,菊花殘了一地! 雷電交加中,慕香香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長空。銅鏡中的美人,花容盡毀,針眼狀的紅疹密密麻麻,整張臉孔仿若一個紅腫的馬蜂窩。 王府中的醫(yī)官下了一致的診斷結(jié)論:黃蜂疹!醫(yī)官們跪了一地,束手無策。 黃蜂疹,顧名思義如遭了黃蜂蟄過般紅腫刺痛,此癥的起因不明,但在月國人的心中,無疑是不治的絕癥。縱使僥幸撿回性命,也會落下個滿臉麻子! 西陵驍犀利震怒的目光掃來,滿室的丫鬟婆子們將矛頭齊齊指向了云萱,起因便是她晚膳時端給側(cè)妃飲用的那杯加了蜂蜜的參茶最有可疑! 云萱雖滿心無辜,但面對盛怒下的西陵驍,云萱的辯駁只會是白費口舌的掩飾,反而弄巧成拙。當(dāng)務(wù)之急,她只想弄清慕香香臉上的黃蜂疹到底是什么! 既然中醫(yī)不能攻克的難關(guān),西醫(yī)不妨可以一試。云萱雖對中藥這塊略知一二,但是,她穿越前是醫(yī)學(xué)院大四的學(xué)生,于是,她不顧旁人的猜忌,鼓足勇氣來到西陵驍?shù)拿媲埃愿鎶^勇。 西陵驍打量著云萱那淡定從容的面容,軒眉微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毫不猶豫便應(yīng)允了云萱的請求,“也好!”他沉聲道,隨即便屏退了房中所有的人。 待到房中只剩下慕香香,西陵驍和云萱三人時,云萱早已凈了手,正準(zhǔn)備掀開罩在塌前的芙蓉帳幔,后背突然傳來一陣鈍痛。 云萱詫然,身子卻瞬間動彈不得,西陵驍陰郁的面容轉(zhuǎn)到了她的身前,沒有任何言語,他大掌一提,將她徑直拎進(jìn)了塌內(nèi),身后是垂下的暖帳,重重疊疊。 云萱從前在實驗室中,那小白鼠做過實驗,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一日,會成為別人掌中的犧牲品。 西陵驍盤腿坐在云萱和早已昏迷過去了的慕香香的身后,左右二掌分別按在她們二人的后背。隨著西陵驍源源不絕的運氣輸氣,云萱感覺自己的周身似是被灌入了什么異樣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云萱臉頰的火燙麻痛越來越清晰,胸悶氣短的壓迫促使她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云萱是從劇痛和灼燒中醒過來的,整個依云苑死一般的靜寂,丫鬟婆子們不知去了哪,除了她拽地的煙紗拖地的沙沙聲響,整個依云苑悄無聲息。 云萱跌跌撞撞奔到梳妝臺前,看見銅鏡中的自己,面紅耳赤,赤紅的疹子爬滿了臉頰,幾乎遮蓋了她的五官。密密麻麻,沿著頸項一直蔓延至周身的皮膚。 紅腫的眼皮覆壓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更為痛苦的是,她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像是燃著一團(tuán)火,烘焙的熾熱讓她呼吸不暢,頭暈?zāi)垦#?/br> 云萱棄了手中銅鏡,頹然的挨著梳妝臺跌坐在地。咬緊的薄唇哆嗦著,瞇成縫隙的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清淚,西陵驍,他真是睿智非凡,群醫(yī)無策的事情他竟然輕松做到了。 雄厚的內(nèi)力不僅逼出了慕香香體內(nèi)的毒素,還成功的轉(zhuǎn)嫁到了云萱的身上。 這黃蜂疹的癥狀,像極了二十一世紀(jì)時常聽到的麻疹病毒。云萱知道自己的口干舌燥呼吸不暢,是上呼吸道發(fā)生了感染,而自己那刺痛的眼睛,怕是已經(jīng)患上了眼角結(jié)膜炎! 云萱心下一沉,這黃蜂疹在月國是不治之癥,在二十一世紀(jì),也同樣沒有出現(xiàn)特異的抗病毒藥物。 西陵驍這般做,是要將她變相的推進(jìn)深淵,云萱的心,寒到了谷底。她只想在這異世相安無事的生存下去,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她?云萱的心,砰一聲,碎裂成無數(shù)的碎片…… 云萱氣血攻心,腦海中那個念頭再次浮現(xiàn),倘若這回她能僥幸逃過此劫,縱是萬劫不復(fù),她也定要逃出這瑞王府,逃離西陵驍?shù)恼瓶兀?/br> 云萱抹干了眼淚,深吸了口氣,努力平息下心中紛亂的哀傷,腦海中搜刮著自己這些年來學(xué)過的醫(yī)學(xué)知識。既然沒有治療的特效藥物,那么,她只能對癥處理和預(yù)防并發(fā)癥了,中西藥結(jié)合療法,效果會更佳! 云萱想到了自己那塊藥地上收獲的藥草,有幾味是可以大派用場的,只是,那些藥草卻被她秘密轉(zhuǎn)移至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只有她自己才能開啟。 事不宜遲,云萱擼高了衣袖,探出的右手腕上,戴著一只精致的翡翠鐲子,泛著淺淺的熒光。 云萱左手按上那鐲子,雙眸緩緩落下,讓自己的意識跟隨著這閃爍不定的熒光飄進(jìn)一個奇怪的空間…… 四面八方盡是幽藍(lán)一片,間或有閃閃的寒星隱于幽藍(lán)之中,像極了宇宙中的星河。 云萱像一抹輕盈的靈魂,在那幽藍(lán)的空間飄來蕩去。 視線的前方,一個突然咋現(xiàn)的物體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小閣樓,如一座孤島,凌空懸浮在這幽藍(lán)的空間中,閣樓的四角,有隱隱金光溢出。 云萱追隨著那藍(lán)光的牽引著飄進(jìn)了那個神秘的小閣樓,麻利的推開閣樓那扇厚重的紅木門。 閣樓里的世界,是一個現(xiàn)代化的工作室,除了擺放整齊的現(xiàn)代制藥儀器,還有便是整排的玻璃櫥柜。 云萱輕車熟路的奔向那一排排高大透明的玻璃櫥柜,那里面擺滿了分門別類的現(xiàn)代西藥。云萱有選擇的取了些退熱消炎鎮(zhèn)痛的良藥,轉(zhuǎn)而直奔櫥柜的后面的角落,那里,堆放整齊的牛皮塑料紙里,滿滿盡是她自己種植的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