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進則退(二)
呂公指著一處地方:“炎將軍,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里。” “喔,那就快到定陶城了。”凌炎道。 呂公點了下頭。 凌炎忽然抬起頭,有些迷惑地看著呂公:“呂將軍,你感沒感覺有些奇怪?” “將軍所指何事?” 凌炎收起地圖,微微皺起眉頭:“左將軍肯定已經到達定陶城了,那……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呂公道:“會不會是左校叛投了敵軍?” 凌炎搖搖頭。 呂公又道:“那便是他……已攻破了定陶?” 凌炎想了想,還是緩緩地搖搖頭:“這……不太可能吧?定陶城我所知道的,至少就有三四名武將,而且守兵也不會少了,左將軍就是再厲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攻破城池呢?” 呂公不解地道:“那炎將軍的意思?” 凌炎道:“我以為左將軍會打了敗仗,逃回來,應該能跟我們相遇的……不過,如果他是從另一條路逃回蚍蜉城的話,那倒也能說得通。” 呂公有些憂心地道:“炎將軍,若是左校已經打敗而退,那我們再去攻城,會不會也會攻城失敗,再退回來?” 凌炎心中很是煩亂:“我也不知道……但都已經這樣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呂公沒有回話,而是愣愣地看著凌炎。 凌炎沉吟一聲,嘆了口氣,然后看向呂公:“呂將軍,你是不是認為……認為我這次進兵,太過草率了?” 呂公猶豫著道:“炎將軍下令,必有道理,我等只管從命行事……只是,單憑左校率兵攻定陶,便率軍追隨,恐……” 呂公沒有說下去,但凌炎也知道呂公想要說什么,他也知道呂公是因為忌諱尊卑,所以沒有把話說得那么明白,便嘆了口氣:“呂將軍的意思,我也明白,其實我之前也對左將軍說先暫緩行軍,但既然左將軍攻破了濟yin城,又急迫地朝定陶進兵,我要是不率軍協助,是不是有點太……太對不住他了?”凌炎本想說“太不夠意思了”,但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個比較古代的詞匯。 呂公沒有再說什么,但從他的臉se看起來,好像并不太贊同凌炎的看法。 凌炎也明白,這次的決定看來手下的將領,沒有幾個是真心支持他的,便煩亂地擺了下手:“算了,不管那些了,都走到了這里,只有一心去攻定陶了。” 呂公笑了笑,點了下頭。 這時候,飯已經做好了,手下士兵叫凌炎和呂公去吃飯。 凌炎剛吃了一口菜,便見從他們前來的方向,飛來一騎。 凌炎放下碗筷,站起了身,仔細朝那人看去。 那人飛奔到凌炎面前,下馬跪地:“報!炎將軍!” 凌炎看出了這個面se慌亂的人,是他自己的士兵,便連忙問道:“快說,怎么了?” 那士兵急促地道:“禰將軍派我來告知將軍:蚍蜉城有敵軍來攻!” 凌炎大吃一驚,忙道:“是誰來攻的?” 士兵回道:“禰將軍說,是孫夏率兵來攻!” 凌炎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時呂公也來到了凌炎身旁:“炎將軍,這肯定是蚍蜉城派來的人告訴了禰將軍!” 凌炎只慌亂了少許,然后便漸漸鎮定了下來,朝呂公看了一眼:“嗯,應該是這樣。”然后朝那士兵問道:“那禰將軍呢?” 士兵回道:“禰將軍正獨自朝這邊趕來,派我先來告知將軍一聲,讓將軍先行暫時停下,等他片時。”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說完后,凌炎看向呂公,見呂公一臉焦急之se,便道,“呂將軍,別擔心,我想應該沒有太大的事情的,等禰將軍來了之后,我們再商議一下……我們先吃飯吧。” 呂公有些迷惑地點了下頭,然后又去吃飯了,但能看出來,他的心思完全沒用在吃飯上。 凌炎坐下也吃了起來,但他也覺得是食不甘味,他滿腦子都在想那士兵帶來的情報,并推測著事情的經過。 過了不長時間,禰衡便趕來了。 他一下馬,便立刻來到了凌炎的面前:“賢弟,可得到了口訊?” 凌炎連忙站起來,叫上呂公,將他們拉到了一邊,然后點了點頭:“嗯,剛才那士兵已經告訴我了……蚍蜉城正在被攻?” 禰衡點點頭,看上去有一絲的慌張:“是!據來告知我的那探兵所說,孫夏等人正率兵來攻蚍蜉城!” “那人是蚍蜉城派來的嗎?”凌炎有些狐疑。 禰衡又點點頭:“是的……那人我認識,肯定是我們的人,不過那探兵說,他是張懌將軍派來的,并說,張懌將軍正率兵朝濟yin城趕來,但途中得知了蚍蜉城被劫,便派人前來告訴我們。” “那張將軍呢?”凌炎忙問。 禰衡道:“那探兵說,張懌將軍認為蚍蜉城有張闿和郭佉守城,并且蒯將軍等人也快到蚍蜉城了,便沒有回去援救,而是進駐了濟yin城。” “嗯……”凌炎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樣就好……” “將軍為何說這般便好?”呂公不解地問道。 凌炎微微一笑:“我猜那孫夏,是被左將軍從定陶城攆出來的,可能他一時亂了手腳,竟朝蚍蜉城那條路逃走,所以沒辦法,他就只好去攻城了。” “那……左校真的這么快就攻破了定陶城?”呂公吃了一驚,還是很不相信。 凌炎興奮地道:“應該是這樣!不然那孫夏,怎么會繞了一圈,又朝蚍蜉城逃去?” 禰衡卻不像凌炎這么興奮,緩緩道:“按照推算,孫夏攻城的時ri,應該是五六ri之前,這般算來,那……” “怎么了?”凌炎忙問道,“有什么不對么?” 禰衡想了想,然后才道:“其實倒也能說得通……不過若是當真這般,那左將軍從濟yin城,可是星夜快馬兼程,并且到了定陶城后,便一舉拿下了城池,這樣,才合情理。” 禰衡說的這兩個條件,在古代的進兵攻城中,聽上去很難同時達到,但凌炎卻對禰衡的分析,雖然沒有認真去想,但立刻大加贊同:“禰將軍分析的有道理,雖然這兩點常人不容易做到,但我相信左將軍肯定能做到,哈哈……”說完,凌炎自己都不自覺的大笑了起來。 禰衡和呂公雖然也露出了笑意,但看著他們卻沒有凌炎這么樂觀,或者說他們對左校的實力,還有疑慮。 凌炎笑完了之后,便振奮地對他們道:“禰大哥,呂將軍,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快些到定陶城!先占了定陶城,就算是封了孫夏他們的后路了!他們也沒有別的去路可退了!只要蚍蜉城不被他們攻破,那他們就是甕中之鱉了!哈哈!” 凌炎的興奮,可謂是溢于言表,但禰衡卻像是澆了一盆冷水一般的提醒了一句:“賢弟,先等等,若是左將軍被大敗而被敵軍所俘,卻也會出現這種結果的。” 凌炎笑著擺擺手:“禰大哥,這一點我感覺不太可能的,左將軍身為黃巾軍的‘西神將’,自然沒有那么容易就被俘的,就算打了敗仗,也會逃出來的……要是真的這樣的話,那孫夏就不會去攻蚍蜉城了。” “為何?”禰衡和呂公同時問道。 凌炎笑道:“左將軍曾與我說過,若是要從蚍蜉城進軍,不宜從正路直接攻定陶,一來是路途遙遠,二來是旁邊有濟yin城這么一路通道,要是敵軍從側路攻來,那就不好辦了……現在的情況,反過來也是一樣,他們要是得勝的話,肯定會從我們走的這條路來朝蚍蜉城攻的,最起碼要先收復失地吧。況且,他們還很有可能猜到或是知道我們從這條路正朝他們攻去,那他們就完全沒有理由再從主路攻蚍蜉城的道理了。” 呂公聽得有些迷茫,禰衡聽完后,點了點頭:“左將軍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我們還是小心一些為好,以免出現意外之況。” 凌炎極其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后對呂公道:“呂將軍,傳令,吃完飯后立刻進兵,中途不再休息,等到了定陶城后,再好好休息一下!”說完后,凌炎一時忍不住又大笑了幾聲。 凌炎的笑,是真心發自內心的開心,而他的笑聲,也傳染給了禰衡和呂公二人,使得他們在有些猶疑的心情下也不覺笑了起來。 士兵吃過了飯后,便立刻又朝前面進發了,而呂公又向這些將士們說了很多諸如“到了定陶城便好好休整一番”這樣的鼓舞士氣的話,所以士氣一下子振奮了起來,行軍速度不覺也提高了很多。 禰衡也就隨著凌炎一同在前軍行軍,后軍自然讓楊鳳一人率領。 由于提高了行軍速度,所以在第二天的凌晨時分,凌炎的兵馬便來到了定陶城外不遠處。 在這之前,禰衡曾來到凌炎身旁,悄聲告訴了凌炎一件事。 “賢弟,我覺得有些不對。”禰衡低聲道,“不知是否是我多慮了。” “嗯?什么事呀?”凌炎心情大好,一想到馬上就能兵不血刃就占領定陶城,他就發自心底由衷的興奮激動。 禰衡低聲道:“賢弟,之前我曾說左將軍是快馬行至定陶城,便立刻破城,孫夏不得已而逃走的。” “嗯。”凌炎帶著笑意應了一聲,雖然他不知道禰衡要說什么,但感覺禰衡肯定是多慮了。 禰衡微皺眉頭道:“那若是如此,當時我便未算的很嚴謹,但現在想來,孫夏卻是不可能攻蚍蜉城的。” “喔?”凌炎一揚眉,“為什么?” 禰衡的神情有些愧疚:“當時我并未將路途算入其中……賢弟你仔細想想,便是左將軍立刻破了城,那孫夏從定陶城要行至蚍蜉城,定然需要半月之上,如何可能在我們到達定陶之前,他卻先攻了蚍蜉城?” 凌炎聽禰衡這么一分析,才認真地考慮了起來,他之前可能因為過于高興了,所以對這些推斷,沒有仔細的想過,所以當時禰衡誤算錯了,凌炎也沒有發覺,但現在他再這么仔細一想,確實覺得有些不對。 “是啊!”凌炎恍然大悟一般,“那孫夏怎么可能那么快?竟然比我們還先快一步,到達了蚍蜉城?” 禰衡沉思片刻,然后道:“或許是左將軍記錯了這方地形,也許其實定陶城距離蚍蜉城,應不算遠。” 凌炎覺得禰衡說的也有些道理,他對于這地方的地形,完全不熟悉,所以左校怎么說也就怎么是了,但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左校或許能記錯,但地圖總是不能錯的吧? 想到了這里,凌炎便拿出來了地圖,給禰衡看了看:“禰大哥,你看這地圖,從蚍蜉城到定陶城,就算從這上面來看的話,也不算近的啊!” 禰衡看了看地圖,然后點著頭道:“這地圖,雖然不算jing確,但或許也不至于錯的太多,若是從這上看來,定陶與蚍蜉城,確實不近。” “是吧?”凌炎道,“左將軍說的應該沒錯的。” 禰衡有些勉強地點了下頭:“或許是這樣……那孫夏攻城,也是事實,他怎么可能會那么迅速呢?難道……難道是情報有誤?” 凌炎堅定地搖搖頭:他相信左校,但他更相信張懌這些有著過命交情的將領,他們更不會謊報軍情的。但要說真的是誤報,那更不可能了,別的情報有可能有誤差,但攻城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出現誤報呢? 禰衡也想不通:“賢弟,這件事雖然不算大,但我還覺得有些問題。” 凌炎也點點頭,他不得不也承認禰衡的想法:“禰大哥,這件事確實有些疑問,但現在這馬上就到定陶城了,我們還是先進城再說。” 這個插曲,雖然讓凌炎在心情的舒暢上打了一些折扣,但他還是沒有太放心里去,他幾乎就認定了定陶已經被拿下,而孫夏他們是逃至蚍蜉城,而被迫進攻的。他覺得只有這么推測,才合理,或許是他潛意識里,只愿意相信這種推測。 在遠遠見到定陶城的時候,由于是清晨,山間林蔭之路上有些薄霧,再加上天se也灰沉沉的,所以凌炎只是看到了定陶城的一個大致輪廓而已。 凌炎軍這時所處的地形,是略高于定陶城的水平高度的,所以凌炎看定陶城門的方向,是略微向下傾斜的視角,所以凌炎只要直視的話,剛好能看到城頭上的情景。 而這時城頭上的情景,也讓凌炎不覺愣了一下。 在晨霧中,凌炎還是依稀能看到定陶城外的情形的——在溫和的晨風中,定陶城如沉睡了一般,靜悄悄的。 而讓凌炎愣住的原因,除了定陶城不似之前的濟yin城和蚍蜉城,而是一座真正巍峨矗立的大城,并且有一道極寬的護城河之外,便是看到了城上,竟然空無一人。 在凌炎愣住的時候,禰衡和呂公自然也看到了定陶城的情形,所以呂公先是問了出來:“啊?定陶城為何城上沒有守衛之人?” 凌炎在短暫的發愣之后,臉上漸漸現出了興奮之se:“我知道了!” 禰衡和呂公都吃了一驚,禰衡問:“賢弟,你知道這是為何?” 凌炎點了下頭,興奮地道:“嗯!這肯定是跟之前的濟yin城的情形一模一樣!” 呂公和禰衡聽后,臉上的神情各異。 凌炎又興奮地指著城門,大聲道:“你們看!城門好像也是大開著的!” 呂公和禰衡順著凌炎指去的方向一看,卻沒有立刻響應。 因為在霧中,城頭上有沒有人,倒是比較容易分辨出來,但那城門是否是打開的,卻看不太清楚。 不過有一點,確實能夠肯定的,就是護城河上的吊橋,卻是搭在了河上。 事實上,凌炎對城門的情況也并不是看的太清楚,但是他憑著感覺,判斷出了城門的情形,而在這種思維影響下,他似乎真的看到城門好像是微開著的。 “賢弟,那我們是否要分軍前行?”禰衡有些顧慮地問道。 呂公立刻接上了話:“炎將軍!末將愿先行去探查一番!” 凌炎笑道:“不必了,我們一同前往!這占城的喜悅,我們一同分享吧!哈!” 禰衡和呂公互相看了看,他們好像對凌炎的提議不是特別贊同,但見凌炎興致高漲,他們也沒有說什么。 于是,凌炎下令軍馬一路小跑前行。 半個小時后,凌炎等人便來到了定陶城面前。 剛才在遠處看定陶城,還是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現在在面前一看,卻是完全的一目了然了——不僅城門是半開著的,城上和城門內一個把守的士兵都沒有,而且那吊橋也真的是橫在了護城河上,像是根本沒有人來管理一般,可以讓進出定陶城的人暢通無阻。 這些,凌炎看在眼里,自然讓他十分高興,但更讓他興奮不已的是,城外遍地的士兵的尸體和幾桿殘缺的旗幟。 凌炎興奮地用手快速地指著,朝禰衡和呂公道:“你們看!那城門真的是大開著的!這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卻不是左將軍的士兵的,肯定是這定陶城的守兵的!” 凌炎拼命地向禰衡和呂公來找證據證明他的推斷是正確的,這一點,禰衡和呂公自然知道。 禰衡仔細朝凌炎所說的地方看去,不覺也相信了凌炎的推斷:“嗯……賢弟所料,果然沒錯,看來這定陶城,確實是被左將軍攻破了。” 呂公也點著頭:“而且這城池正門有這么多的尸體,證明在這里打了一場仗,但應該是敵軍大敗了。” 凌炎見禰衡和呂公都相信了他的推算,大是高興,拼命點頭,也接著推理起來:“嗯!嗯!而且,左將軍要是攻城的話,敵軍士兵也不會死在這里……你們看,他們的尸體都過了這護城河了!肯定是敵軍棄城而逃的時候,被左將軍出城掩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