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一輪寒暑道滄桑
蘇寒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后徑直朝著高臺走去。 三步后,異變突生,周遭的場景剎那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幅幅如真似幻的畫面在蘇寒眼前閃現,只見一陣陣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席卷著千家萬戶,而身臨其境的蘇寒竟也同樣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冷!即使從小在北國長大的蘇寒也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嚴寒,少頃后他的四肢竟已被凍得漸漸僵硬。 他的腿似乎都失去了知覺,半晌才能邁出極小的一步。 然而這還不是最嚴重的,這股寒意不但凍徹骨髓,竟還能侵襲靈魂。 蘇寒只覺得自己的意志正在逐漸消沉,若不是憑著多年來養成的非凡毅力和韌性,他怕是早已倒下。 一間間簡陋的茅草屋中,一家人蜷縮在炭爐旁,搓著手,哈著氣,抵御著嚴寒。 秋天的收成本就不好,再把交給官府的苛捐雜稅扣掉,這個冬天只能勒緊褲腰帶勉強度日了。 一個畫面中,孩子翹首望向mama,滿是期待的問道:“娘親,娘親,今年過年我們是不是可以吃餃子了。” “今年都這個樣子,哪里還來的餃子吃?你何時才能懂點事呢?”母親指著廚房中僅有的兩袋高粱,一袋粟米,沒好氣的責怪道。 孩子扁了扁嘴,朦朧的雙眼中滿是委屈:“去年你還說今年一定有餃子吃的……”說道后來他的聲音已變得哽咽。 母親被孩子泫然欲泣的樣子嚇的驚慌失措,趕緊把他摟在懷里,輕聲安慰。 父親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槍,而后悠然長嘆一聲,劍眉下的星目卻早已不見往日風采。 “咳咳……”陣陣撕心裂肺咳聲從床榻上傳來,榻上之人怕是已病入膏肓。 漢子放下煙槍,朝里屋問道:“爹,又不舒服了嗎?我再去找郎中開一副藥?” 瘦的只剩下骨頭的手臂從被子中伸出來,無力的搖了搖:“爹的病爹心里清楚,別再花那冤枉錢了。明早你去鎮里把我那狼毫大衣賣了吧,今年過年咱家吃頓餃子。”老邁的聲音浸透著世事的滄桑和人世的無奈。 多年前晚秋,莊稼歉收,老人和族弟不得已進山打獵。 這個時候性情溫和的動物大都開始越冬,進山是很危險的事情,但生活所迫讓人別無選擇。 幸也不幸的,兄弟二人遇到了狼,好在是一條和狼群走散了的孤狼。 縱使是一條孤狼也不是兩個凡人可以輕易對付的。 一番激斗,兄弟二人都受了不輕的傷。當孤狼最后向他們撲來時,弟弟拼了命的抱住狼,給哥哥提供了殺狼的機會。 狼和弟弟抱在一起在雪地上翻滾著,哥哥舉著鐵叉卻遲遲不敢動手。 “哥,殺了它啊,快殺……”弟弟歇斯底里的聲音戛然而止,孤狼的尖牙已穿透了他的咽喉,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舊緊緊的勒著狼,給哥哥保留這殺狼的機會。 “啊!”哥哥紅著眼,將鐵叉狠狠的刺了下去,抱在一起的人和狼同時被洞穿。 弟弟以自己的死讓哥哥活了下來,讓一家人活了下來,這是是他的選擇,無奈而悲壯。 漢子臉色一變:“爹,那狼毫大衣可是你和二叔用命換來的,怎么能……” 漢子的話被老人打斷了:“唉,身外之物而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好些年沒吃餃子了,臨了想嘗嘗。” “好,明兒一早我就去。” “做好之后別忘了給你二叔墳上送幾個去。” “唉,忘不了!”漢子背過身去,抹了把淚,暗恨自己無能。 目睹了這一幕的蘇寒心中不禁一酸,他自幼雖無父母,但還有老掌柜照拂。生活雖算不上富足,但卻不愁吃穿,除夕時總能吃上一盤熱騰騰的餃子,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是多么幸福啊! 春天來了,來的悄無聲息,來的讓人幾乎尋不到她的蹤跡。 沒有春雨,沒有春風,也沒有梨花。 持續的低溫化不開積雪,河流也沒有解凍的跡象,種子根本無法下種。 冬天的存糧差不多都吃完了,這么冷的天氣越冬的動物都沒出來,想要冒險進山打獵都很困難。 百姓們只好省而又省,恨不得把一粒米掰成兩粒吃。 到后來水都沒了的時候,便挖雪來充水。煮一鍋粥,幾乎不見谷物的影子,入口盡是雪水。 好消息是蘇寒感覺身體不再那么僵硬了,意識也隨之清醒了許多。 不過一陣餓意旋即席卷而來,沒人能夠體會得到那種感覺,他只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餓的絞痛不已。 與此同時,蘇寒身上的力氣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腳下一軟險些踉蹌倒地。 蘇寒半跪著,倔強的用雙全撐著地面,就是不肯倒下。 然而,以他現在的情況還能再站起來嗎?還能再繼續前行嗎? 一個五臟六腑絞痛不止的人還能再站起來嗎? 一個渾身上下全無半點力氣的人還能在邁出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