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縫掖背著牡楣一步步往城外走去,城外新來了一個最好的李郎中,這段時間,牡楣的病多虧了他,才一步步的成功惡化了。 這幾日縫掖接到一個很好的活計,攢了些錢財,便要用在給牡楣治病上。 當縫掖背著牡楣從街上走過時,圍觀者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有外鄉者不明其中真意,婦人便道“說起這縫掖,原本乃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家財殷實,長輩有一日給縫掖說了一門親事,便是這牡楣。” 卻自打這牡楣進了門,這家里的紅事減少,白事反倒滾滾而來,先是縫掖的雙親相繼離世,接著連遠方的叔嬸,和風馬牛不相及的遠親也死了個精光,即使縫掖還好端端的活著,卻形如枯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人都說縫掖娶回來一個喪門星。 原本事情到這里也該了結,明眼人一看這牡楣來歷不正,休了便好,誰知這縫掖對這牡楣視若珍寶,相敬如賓,后來牡楣身染惡疾,縫掖更是散盡家財,只為給這牡楣瞧病,現在落得如此境地,都是這女人害的。 看著縫掖的兩間破爛茅草屋,圍觀者唏噓不已,昔日富家公子,為了一個喪門星落得如此田地,真是可憐。 縫掖背著牡楣走在街上,牡楣聽到圍觀者的竊竊私語,原本陰沉干瘦的臉更加陰冷“縫掖,我早與你說了,不要與外人接觸,現在他們都想害我。” 縫掖只是笑了笑“安心,此次看了郎中,我們便在郊外找一個房子,遠離人群,一切都聽你的。” 牡楣臉上掠過一絲滿足“縫掖,你能事事都為我著想,我真的很開心。” 縫掖眸中浮現一絲憂傷,卻始終溫和的笑著。 行有半日,縫掖有些疲累,對著在自己背上酣睡的牡楣道“我們歇一歇吧。” 牡楣不愿,直嚷著胸口痛,一定要現在就去那什么郎中家,縫掖嘆了口氣,只得繼續前走。 一路平坦,若無風言風語,除了累些,倒也沒有別的大礙。 “嗚嗚嗚嗚——” 前方不遠處,有一小童,長著尖尖的耳朵,背部隨著抽泣不斷抖動,縫掖上前,但見一個小童模樣,卻有著精靈特征的生靈,面前刨了一個巨大的坑,坑內放著一個木偶,一邊哭泣一邊將土堆入坑內,似乎是在埋葬那個木偶。 那小人哭的傷心,縫掖看了一會兒,心系牡楣的病,想徑直走開,卻又無法坐視不管,只得停在那小人的身邊,輕輕放下牡楣,牡楣頓時臉色陰沉無比,緊閉著嘴巴,并不說話。 縫掖拿出工具,三下五除二便修好了那個木偶,小人激動不已,拿著自己的木偶蹦跳了許久,見如此之景,縫掖也由衷一笑,背起牡楣,繼續往城外走去。 未走幾步,忽然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縫掖低頭一看,但見 方才的小人正一臉期冀的看著自己,一邊指了指縫掖背后陰氣沉沉的牡楣道“這個,我能修。” 縫掖驚訝不已,牡楣臉上露出陰險森寒之意“你能治好我?” 小人淡淡一笑,看向牡楣時,卻忽然臉色大變,口中佛號大響,寶相莊嚴,如暮鼓晨鐘,平地驚雷“陰間厲鬼,死而不僵,為禍人間,六道輪回中亦無汝等容身之處!!” 但見此時,那牡楣臉色大變,平地起驚雷,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時狂風大作,有如世界末日之景,山河變色,妖孽橫生,為禍人間,而那牡楣就要發作,卻這時背著牡楣的縫掖依舊淡淡一笑,看著牡楣的眼中,始終帶著無窮的溫柔“你能治好她嗎?” 小人與牡楣同時一怔,小人驚訝的“你可知,她是——” 縫掖露出幾分幸福的姿態“我知道她已經不是原來的牡楣了,可是在我心里,我總覺得她還是,只要還是她,那么她什么樣子,我都愛的。” 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眼里,那里春風沉醉,綠草如茵。 牡楣不敢置信的看著縫掖“你早就知道了?” 縫掖搖搖頭“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若是說了,你若不喜歡,我還是當不知道,我們走吧,去找李郎中,他一定能治好你。” 小人看著縫掖遠去的背影,臉上帶著絲絲的復雜之色,微微一嘆“罷了罷了,相思病苦——” 世間最難懂是相思,最好懂的,也是相思。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小人的身體變作無數淡金,從這方世界緩緩消散,一扇門輕輕推開,王浩腳底一凝,已是身處第六層地獄中了。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今年狀元喚為窺湄,才子高中,十年寒窗,今夕得中,一時間狀元游街,圣上欽此的狀元府,人滿為患,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排著隊賀喜的人將門檻都擠破了。 五百名中第一仙,花如羅綺柳如煙。 綠袍乍著君恩重,皇榜初開御墨鮮。 卻按理今日這狀元府該是輝煌熱鬧無比,卻在那高堂中,安靜的可憐。 眾人抬眼看去,但見那喚為窺湄的狀元郎正供奉著一個排位,那排位上不寫考妣,不寫恩師故友,只畫了一條魚,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但見那狀元郎恭恭敬敬地對著那牌位拜了三拜,又跪地再拜了三拜,隨后便一直站立在那牌位前抿唇不語,堂下賓客多如牛毛,個個擠得頭破血流,可這狀元郎倒是一本正經,只在那兒拜一個莫名其妙的牌位,一時間眾人眾說紛紜,紛紛覺得這個狀元郎腦子莫不是出了點問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管家在下面聽到這些話,有些為自己少爺不忿,卻也實在不知自家狀元郎到底有什么花樣,小心翼翼的 “狀元郎,這——” 窺湄轉過身,只見那男子身長八尺,風姿特秀,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好一個金相玉質,龍章鳳姿的美男子。 圍觀者紛紛看呆,其中太尉官丞,開始心頭打起了各自的主意。 管家有些奇怪的“狀元郎,這牌位——” 窺湄見此,微微一笑“若說起來,沒有它,也沒有今日的狀元郎了,它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窺湄,回屋吃飯了——” 婦人在門前高聲呼喊著小娃的名字,兩三聲后,一個頭上扎著朝天髻,穿著開襠褲流著清鼻涕的小娃從蕤葳的草木后冒出頭來,看著眼前的婦人,擦了擦鼻涕,婦人哭笑不得,用手絹給兒子擦了擦臉,拉著兒子的手往家走去。 “窺湄,你四處在山里亂轉,萬一被野狼叼去了怎么辦?” 窺湄拍了拍胸脯,驕傲的“不會的,有大橘保護我。” 窺湄話音剛落,一抹黃色的身影落在窺湄的肩膀上“喵嗷”了一聲,很是驕傲。 看到這只橘貓,婦人微微一笑“大橘也要多吃飯,未來才能跟你一起長大。” 窺湄一家只剩下了自己與母親,家境貧寒,所住乃是村落的邊緣處,母親常年咳疾,卻被那村里人認為是癆病會傳染,而惡意驅趕到了遠離人煙,卻又不是完全隔絕人煙的地方,雖能遠遠地還看到村里人,但是卻輕易也不準再過去了,窺湄一直覺得難過,可自己若是難過,母親也會難過,只能將滿腔的心事按捺在心底,不與外人道出。 現在自己有了大橘,便等于有了一個小伙伴,窺湄臉上的笑容變多,連帶著精神都好了一大截。 大橘是窺湄從山坳里撿回來的小奶貓,初始不過一個月大,但是窺湄沒有玩伴,除了滿山的樹葉花草,現在終于有了一個活著的玩伴,自然開心,而初始,其實窺湄最不喜愛的動物,也便是貓了。 而當窺湄那日救起了這只小奶貓后,這只毛茸茸的小奶貓好奇的打探著灰不溜秋的自己時,他的生活中就總有一抹橘色在他的眼前飄來飄去。 初始這只貓小,既跑的不快,也不能爬高,總被窺湄輕車熟路的從犄角旮旯里拽著尾巴拎出來,這時窺湄就左折騰它右折騰它,欺它年幼,窺湄時常把它剛長出來的小白胡須拔掉,然后看它走路左搖右晃便更覺得有意思,而母親也喜歡這只橘貓,有什么好吃的第一個都先給這只貓,也讓窺湄更加仇視它。 橘貓的長勢飛快,它的叫聲開始變得又細又高,爪子變得又尖又長,它的逃跑和藏匿能力讓窺湄越來越難捉弄到它,有時偶爾抓到它它有了反擊的能力,便會“喵嗷”一聲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抓傷窺湄,窺湄右手腕至今還殘留著小時的敗績。 出師未捷身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