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話 好狠心
百里孤循聲望去,只見虛禹一手捂著傷口另一只手正伸向自己,他的身上只有零星血跡,卻面色鐵青透著瀕臨死亡的氣息。 百里孤猶豫一下,還是朝他走過去。剛到近前,虛禹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發(fā)出低鳴的哀求聲:“救救我,我不想死!” 百里孤心頭一顫,他俯身看了看虛禹的傷口,切痕周邊的皮膚呈銀色,刀口很細足見兵刃的鋒利,那位置和力道卻是致命的,這不是普通人的手法,百里孤心中不由一驚。 虛禹用盡力氣繼續(xù)哀求道:“你不是醫(yī)仙嗎,一定能救我的。我還不能死,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 虛禹不說這些還好,此言一出百里孤忍不住眉頭一皺,“仙師在此,我豈能造次?” 他驚訝于自己語調的平靜,雖然兩百多年足夠人世間三、四個輪回,但依然不能抹滅曾經(jīng)相伴成長的十數(shù)載溫情歲月,那似乎已成為自己生命中最開心的記憶,只是不知對于虛禹來說是否也是如此。 面對百里孤的冷漠,虛禹的眼神里透出無盡的哀傷還有憤怨,他緊緊抓了下百里孤的衣襟,努力撐起上身說了句: “你好狠心!” 他的眼神讓百里孤既心痛也氣惱,“時至今日,你還要怪他人嗎?” “我當然要怪你。” 虛禹的回答再次讓百里孤吃驚,若是他能有半點悔悟,自己或許都有理由去求師父開恩,至少可以一試,但虛禹竟然全無悔意,反而如此怨恨自己,這也讓他十分不解,究竟自己哪里對不住他,竟讓他死到臨頭都恨意難平。 “你說什么?” “我說這都怪你。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害的。”虛禹的聲音里、眼神里滿滿都是怨恨, “知道嗎,當年你走進奉仙門的時候,我看著你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見,你卻連一次頭也沒回。” 百里孤想起當年自己初次踏入奉仙門的情景,那條路悠長寂靜,天空中飄著香甜的花瓣,他是那么緊張,步步小心,旁邊的仙子說:“朝前走,不要停!” 他就一直朝前走,沒有停下一刻。 “他們說你天賦異稟,生就修仙的骨骼。可我呢,連一次考試的資格都不給我,只因為我有一半妖的血統(tǒng)。可他們哪里知道這血統(tǒng)對我而言除了羞辱的記憶什么都沒有! 要知道,當年是我?guī)阕呱锨笙芍返模业男囊獗热魏稳硕颊嬲\,為什么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而你,我的好哥哥,說好的共同進退呢?你去奔自己的光明前程,其他的統(tǒng)統(tǒng)就都不重要了嗎?所以,那一刻我就發(fā)誓,那道門我一定要邁進去,憑我自己的能力邁進去!” 兩百多年的歲月里,百里孤第一次聽到虛禹的真心話,原來他們之間十幾年的親情和友情是那么的不值一提。百里孤一時間說不清自己心中的痛來自于哪一種情愫,他低垂著眼簾問道: “這就是你胡作非為的理由嗎?” 虛禹看著百里孤咧開嘴笑了,“你還不懂嗎?我是妖!自仙家立奉仙門隔開仙凡兩界起,就沒有妖可以跨進奉仙門那道坎兒。妖若要成仙只能用逼!八十一御仙陣、四十九把仙弩陣、打贏一十二位上仙的仙劍,才有資格得到仙家認可,除此以外別無他路。所以,我必須變成強者,擁有最強大的術法去證明自己!” 聽完這些,百里孤覺得自己已無力與虛禹辯駁,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頭。 虛禹瞪著他,“你不愿意救我?” “我救不了你!” “怎么可能?”虛禹用拳頭使勁捶著地面釋放出nongnong的妖息。 百里孤不由向后退了兩步。 這時,一個聲音說道:“你且讓開!” 說話的正是逸一。他邁步來到虛禹近前,低垂眼眸用余光瞟著他。虛禹的眼中頓時泛起求生的欲望,他眼巴巴地望著逸一卻出奇地沒有開口哀求。 逸一看著虛禹,眼神交錯卻無言語。百里孤在一旁低著頭不敢去看師父,只感到師父似乎只停留了片刻便朝他們身后走去。但虛禹卻似受到了仙家的震懾,一下子安靜了。 逸一來到尙輕身旁,要求化羽先讓開。化羽剛一遲疑,見尙輕沖他輕輕點頭便只好退到幾步開外。 逸一看著尙輕那表情帶著幾分埋怨。 尙輕見狀忙調侃道:“終于想起我了?” 逸一卻板著臉,“刻意不先看你還不是怕你身份暴露!” 尙輕輕輕咽了口唾沫,再不敢多言。 另一邊,虛禹沖著百里孤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我有兩句話想對化羽說,能叫他過來嗎?” 百里孤本有些遲疑,但看著他滿臉將死的神情一時心軟便將化羽叫到近前。 虛禹看著化羽,竟然用懇切的聲音問道:“化羽,我自問這些時日待你不薄。無論你如何誤會我,但我的確是真心想收你為徒。因為,我一早就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和我才是一類的。” 化羽沒有應聲,心里卻暗道:又是這些虛偽的套路,真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呢!一類,鬼才和你一類! 虛禹見化羽沒有反應并不死心,繼續(xù)道:“化羽啊,我們半妖和他們那些妖不同,我們只有不停地修煉,靈元才能穩(wěn)固,才可以長生。” 長生?像你這般模樣長生又有什么意義?化羽繼續(xù)在心里念道,臉上依然冷漠沒有表情。 虛禹見狀只好直接問道:“化羽,我已經(jīng)快不行了,臨死之前只想聽一句真話,你當真見過那半本《修元經(jīng)》?” 說到底還是惦記著那本書!好啊,就讓你死個明白。 化羽想著于是麻利地回了句,“沒錯,我見過!” 虛禹的眼睛再一次閃現(xiàn)出生的光芒,“它在什么地方?” 化羽瞟著他,想到他曾為了這本書做過的事,便不想讓他好過,于是挑了下嘴角將身體轉正,沖虛禹說道: “好,看你命不久矣,就不妨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倒想問問你,你真心待過你的妻子嗎?你心里當真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