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撒謊
推門而入的是教了二十多年書的劉老師,他只是不經意的瞥了堂下一眼,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平時吵翻了天的那幾個搗蛋鬼安安靜靜的,因為一道數學題能打起來的學霸也沒有討論題目,只是看到他進來后把習題冊收了起來。 不用說,怕是有人犯了錯誤,這也是他這個老教師經驗所得。 但他沒說什么,有高遠這個年輕氣盛的班主任跟他們斗,他何不樂得清閑。 左離翻開課本,映入眼簾的是用記號筆涂鴉的各種侮辱性字眼,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默默撕下那一頁,又被細心的段隱離發現。 “怎么了?”段隱離微微側身關心道,意識到左離對自己的排斥,繼而解釋,“我就問問?!?/br> 原本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左離猶豫了一下,緊握著的手微微一松,將食指放在鼻尖用手擋住嘴,問:“課間有人動過我的書?” 沒有回答,段隱離抬頭看了一眼宋佳霖,已經給出了答案。 也只有她了。 手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書,想要開口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以后,我幫你看著點?!倍坞[離說的很真誠,真誠的讓人覺得他很單純,讓左離不忍心冷眼相對,惡語相向。 同時他也是溫柔且善解人意的,哪怕左離什么都沒有說,也能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 “嗯。”沒有拒絕,但也沒有表現出感謝,抬頭間就看到坐在班級前排的宋佳霖后頭挑釁的瞥了她一眼,有種大仇得報的得意。 但并沒有讓左離感到憤怒,她勾起嘴角,還給宋佳霖一個輕蔑的眼神。 無名的怒火在宋佳霖心頭堆積,臉上的笑意也轉瞬即逝。 下課鈴剛響起,后排坐立不安了半節課的男生就沖了出去,劉老師也沒說話,布置了作業就拿著比學生年齡還大的戒尺走出了門。 慢悠悠走進辦公室,把戒尺和沒打開過的課本放下,拿起茶杯嘬了一口,不經意的提醒高遠:“小高誒,你班小家伙有貓膩,你下節課留個心。” “怎么了?他們又做什么了?”高遠警覺的抬起頭,似乎隨時都要沖出去把同學們收拾一頓。 上周就因為有個別同學作業沒交,導致課代表送作業本去遲了,高遠就因此懲罰全班同學每人做50個蹲起,而他則嚴肅中呆著憤怒,站在講臺上幫同學們計數,一個都不能少。 “我要知道我還不幫你收拾了?”劉老師半開玩笑道。 對桌教語文的老師跟著調侃道:“要擱前幾年,劉老師能絕地三尺把罪魁禍首連根拔起?!?/br> 聞言,辦公室哄笑一片。 向來嚴肅又正經的有些不茍言笑的高遠也笑起來。 說笑歸說笑,高遠還是有些在意的問:“他們上課還老實嗎?” 被他這么治了一回,能不老實? “嘿,就是太老實了?!崩辖處熀俸僖粯?。 其他老師正借著這個話題說劉老師職業敏感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叫喊聲打破了眼前愉快氣氛。 “老師!”宋佳霖的同桌兼好朋友吳優優大叫著跑進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的對高遠說,“老師,左,左離打人!” 原本還在說笑的高遠,瞬間變了臉,問:“打誰了?怎么回事?” “我就說吧!”劉老師放下茶杯,轉臉問吳優優,“嚴不嚴重,人沒事吧?” 這個時候吳優優反而有些不敢說了,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是,宋佳霖,頭,頭破了,還流血了。” 高遠有些不悅的抿了抿嘴,對吳優優說:“我去看看?!?/br> 教室里老師剛走,宋佳霖就拿著之前的作案工具——記號筆,朝左離走了過來。 然而左離卻不為所動,這讓宋佳霖愈發惱怒,伸手就要去搶她手里的書,但被左離一把抓住,兩個人就這樣拉扯起來,因為力量懸殊,左離爭不過宋佳霖便脫了手,因為慣性書本徑直飛向,書角剛好砸到宋佳霖的額頭。 “?。 彼渭蚜爻酝吹慕辛艘宦暎€沒說話,吳優優轉身沖了出去。 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幾個熱心的同學就把宋佳霖團團圍住,詢問她的情況,就在大家猶豫要不要帶宋佳霖去醫務室的時候,吳優優跟著高遠就來了。 “怎么了?”高遠厲聲問道,目光直直的投向左離。 “沒事!”左離平靜的回答,一般來說,學生在面對老師的責問的時候,都會有情緒上的變化,但左離卻絲毫沒有變化。 “她怎么回事?”高遠看了捂著額頭蹲在地上抹眼淚的宋佳霖問。 左離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宋佳霖,眼神里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解釋道:“問我借書,扔過去的時候不小心砸到了。” 她說的很誠懇,那本書正躺在宋佳霖的腳邊,只是被撕掉扉頁的那面也一同映入眼簾。 高遠撿起書,對身邊的女生說:“扶她起來?!?/br> “手拿開我看看。”高遠微微側頭,看了看宋佳霖的額頭,沒破,只是有一個有些發紅的包而已。 “是這么回事嗎?”高遠向宋佳霖確認,宋佳霖看了看周圍,對上段隱離的目光。 他肯定是都知道的,想要嫁禍給左離也不實際,于是點了點頭,帶著哭腔說:“我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br> “別哭了,你,帶她去洗把臉?!弊箅x似乎對女生的眼淚不感冒,又或者他并不善于去處理女生的情緒。 事情算是解決了,大家都老實回座位呆著了,左離伸手去要自己的書,但高遠并沒有還給她,而是拿在書中翻了翻。 第一個單元基本上已經結束了,左離的書還很新,書角也沒有過任何折痕,顯然是小心呵護的,許多女生都喜歡把書保護好,而被撕掉的扉頁,值留下一排不整齊的殘頁,顯得格外突兀。 “這怎么回事?”高遠晃了晃那一頁。 左離收回伸出去的手,咬了咬下唇:“不小心撕壞的?!?/br> 高遠漫不經意的點點頭,把書合上放回左離的桌子上,說:“跟我來趟辦公室。” 左離有些詫異的看向高遠,又收回目光,算是沒有反對,跟著高遠走了出去,在門還沒有關上的瞬間,左離就聽到教室里“嘩”的一聲炸開了鍋,話題大概是離不開她的。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辦公室,因為剛剛吳優優那一出“狼來了”的好戲,很難不吸引了其他老師的關注,只是因為高遠的表情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大家也只是低聲議論。 坐高遠對面的是數學老師,叫王易何,和高遠是高中校友,關系一直很好,所以開玩笑的問:“怎么回事?二進宮?” 因為王易何剛剛在其他班拖堂了,所以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左離二進宮,是之前左離的作業沒交,被高遠叫到了辦公室。其實不是她沒交,而是宋佳霖把她作業本偷偷扔了。 聽了王易何的話,高原的表情緩和了很多,嘴角難掩笑意:“來來來,交給你了?!?/br> “給我干嘛?我上課去了!”王易何說著整理起教案,佯裝要去上課。 高遠瞥了一眼他的辦公桌:“我記得你是第四節課吧?” “哎?是嗎?”王易何見躲不過去,便轉而問左離,“怎么回事?作業又丟了?” 其實左離也不明所以,她只是默默的往王易何的那邊站了站,默默底下頭。 看到左離在王易何面前賣乖,高遠不免有些驚訝,他一直以為左離都是那種叛逆倔強的女生,即便自己對她的態度再怎么差,她也不會有絲毫的退讓。 可在王易何面前,她好像和其他女生一樣,撒嬌賣乖就可以避免很多責罰。 “你看你,給人嚇的,把作業補上不就行了?!币驗樽箅x的反應,王易何就斷定是和上次同一個原因,然后自作主張的對左離說,“回去吧,回去吧?!?/br> 左離抬頭看看了高遠,又低下了頭,他這表情看著像是要把王易何一起吃了。 “你沒事上課去?!备哌h說完把自己的教案扔給王易何,“去吧!” 話音剛落,不等王易何開口,上課鈴就響了,王易何對高遠了如指掌,知道他打發自己離開是想給左離留面子,于是識趣的在高遠辦公桌找了套物理測驗卷,替高遠上課去了。 等辦公室沒人了,高遠才開口:“為什么撒謊?” 左離微微一愣,繼而堅持說:“是我自己撕壞的?!?/br> 高遠沒有直接拆穿她,而是問:“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啊?”這個問題問的左離摸不著頭腦,思考了一下才答,“沒有?!?/br> 左離直白的回答讓高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頓了頓才象征性的說:“嗯,以后遞東西別扔了。去吧,叫你們數學老師回來吧?!?/br> “哦。”左離看了一眼高遠,正在整理教案,便直接回去了。 左離一進教室,就看到大家都在做試卷,唯獨沒有看到王易何的身影,四出張望了一圈,發現他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拿著自己最近在看的小說《三體》,左離看書從來不挑,涉獵廣泛,更大的原因大概是享受看書的感覺。 不像打擾到大家左離盡可能放輕腳步,回到自己座位還沒來得及開口,王易何就發現了,然后用半開玩笑的預期問:“回來了?” 然后把位置讓給左離:“做試卷吧!” “班主任說讓你回去?!弊箅x側開身子給王易何讓路。 王易何點點頭要走,又折回來:“哎你書……” 合上的時候還有些許的留戀,左離拿著王易何已經折好的試卷,看出他的不舍,于是小聲說:“你拿去看吧!” 王易何沒說話,但默默的把書背到了身后,又大聲叮囑道:“別吵,我去趟辦公室!” 等王易何走遠,班里就吵開了。 段隱離這才停下筆,低聲問左離:“沒事吧?” “沒事?!弊箅x毫不猶豫的說,她好像已經預料到段隱離會問她什么。 “那你趕緊做試卷吧!”段隱離抿起嘴角,對于左離回答了他的問題就會感覺到滿足。 左離握著筆,靜靜地看著拿張被折的整整齊齊的試卷,不經意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