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歉疚
卜籌滿臉都是笑意地點了點頭,眼神中還有著些許期待,我后背一僵,反倒是覺得不知所措,突然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跟卜籌相處,是以父子關系,還是朋友關系? “您在害怕?”他背對著我,搖著輪椅停在桌子前,整理著處理傷口的東西,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躺在溫熱的水中,很久都沒有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因為傷口的疼痛加上疲憊,沒有力氣再多說話。 我在害怕嗎?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愧疚。 據藍眼睛所說,我將還是孩子的卜籌推向了地獄,險些被那群花嫁吞噬。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那時的我,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到底要有多鐵石心腸,才會這么狠心,下得去這種手? “我曾經對你恨之入骨。”氤氳的水霧將我的視線遮住,歪著頭,只看到他一個模糊的輪廓,“想著有一天再見到你,一定要問清楚,為什么把我丟下?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么?” 他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開來,在我的腦海里旋轉,久久不能散去。 “沒有人告訴我答案。被遺棄了,就是被遺棄了,后來我意識到,你不可能需要一個連自衛都做不到的的蠢貨,留在身邊只會礙你的事。” 張了張嘴,半天才吐出三個字:“對不起。”聲音很小,但在這里卻顯得異常得清晰刺耳。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他沒有要接話的意思。明明我是有好多話、好多歉疚想要表達,但“對不起”三個字,跟他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又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進來兩個人,將我從水里抬了出來,放在床榻上,身上只裹了一條寬大厚實的毛巾,手腳都已經能自由活動了。渾身除了疼痛,其他的不適感已經幾乎消退了。 卜籌捧著一個藥箱,被推著到了我身邊,作勢要給我上藥。 “這么多年來。我這么努力,就是為了有一天再見到你,要親手給你一擊。”轉而又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你居然什么都不記得了。” 藥被灑在傷口上。疼得我差點喊出來,但理智卻強行讓自己忍住,看著他空蕩蕩的褲腿,還有下巴上那條深刻的疤痕,心里百味雜陳。我這點疼痛,跟他的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為什么不殺我?”他的動作很小心,盡量不加大我的痛苦,“好幾次你都有那個機會。” 第一次在我家見面的時候,還有德國的時候。甚至是后來的很多次交集中,要殺我,對他來說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你會掐死自己的信仰嗎?” 卜籌冷不丁回了這么一句話,我一時沒懂這什么意思:“什么?” “我跟你不是親生父子。” 嗯?!!! “我是你從火場里救出來的孤兒。”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又出現了很長那一段時間的空白,當機了好久,才長舒了一口氣,驚訝的同時還有一點微乎及微的失落。 “是你救了我,給了我一個可以被當做家的地方。什么都沒有的我。怎么可能把支撐自己活下來的信仰,親手掐死?” 他的聲音出奇得平靜,臉上恢復了一如既往謙恭有禮的笑,坐在輪椅上。前傾著身子,給我處理著傷口。不知道為什么,從他身上,透著一種特別的力量,讓我安心。 跟百里他們給我的感覺不同,那是出生入死。朋友之間的絕對信任,而卜籌身上就像是散發著親人的溫暖,讓我的整顆浮躁的心都能沉靜下來。 “你還好嗎?”我盯著他的腿,在這里的地位就算再高,有再多的人照顧他,也不及有一個健全的身體。 手段熟練地將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迅速處理了一遍,只是看了我一眼,低下頭沒有回答,將其他東西收回藥箱,帶著笑意,卻是冷冷開口:“小五做得太過火了。” “因果報應,我應得的。”突然想起之前下落的感覺,那應該算是瀕臨地獄的體驗了,黑暗、冰冷、無助、惶恐,離死只有一步之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房間里又只剩下我們倆,他熟練地搖著輪椅,四處“走”動:“從小五那。從昨天起,他的行蹤就很詭異,我猜到肯定出了什么事……” 后來我才知道,藍眼睛就是卜籌口中的小五,是他在這的唯一“親人”。自從他斷了雙腿,回到這里后,藍眼睛幾乎每天都會來看他,不過我的出現,讓藍眼睛坐立不安,找卜籌的時候,也總是心不在焉。 卜籌是個聰明人,就算藍眼睛沒向他透露任何消息,他也猜到肯定是出事了。 由于腿腳不便,沒辦法親自去查,只好派了兩個親信,暗中跟蹤,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我的消息。他說他找到我的時候,藍眼睛就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冷冷地盯著被凍僵的我。 “那個時候,我以為你已經死了,一動不動,渾身是傷,血液也已經凝固了,連眉毛上都掛了冰碴子。” 那我還真是命大了,這樣都能沒事:“藍……你說的那個的要把我往死里整,怎么可能輕易看我被救走?何況,百里他們三個還被他掌控著,生死不明。 比起躺在這里,什么都干不了地養傷,還不如找來藍眼睛問個清楚。 “怎么?你想見他?”他朝我挑了下眉,笑了一聲,過來摁住了我的肩膀,讓我躺好,“放心,你那幾個朋友,都沒事,小五的目的不是他們。” 沒事就好。 藍眼睛的目的當然不是他們,而是我。換做是我,看著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有這么一個混賬“父親”,也肯定會出頭去干架。 但是,我還是有些在意那個神秘人,也就是這里的真正的老大,他恨我們所有人,叔梁王、李文翰、百里錚云……一切跟那件事情有關的人他都恨。保不定會對他們下手。 “你真的是這邊的人?” 這一點還是有些想不通,卜籌是“我”的養子,神秘人這么恨我,怎么可能把仇人的親信留在自己身邊?按理來說,就算當年卜籌沒被花嫁咬死,也該被神秘人弄死了。 卜籌點了點頭,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想知道為什么?” 點頭。 我的表情很嚴肅,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卜籌嘆了口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