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釣魚
“看到?jīng)],人家一來就粘著那小子呢,哥,我可為你擔(dān)憂啊!”葉青池一臉的不忿朝涼亭里努了下嘴,繼而坐在了大哥葉青海的身邊,斜眼瞧著他。 葉青海雙眼死死的盯著葉青城,一言不發(fā)。 涼亭里,葉青城勾手撥弦彈奏著千年不變的曲樂,他閉著眼,昂著頭,極盡陶醉之色,陽光灑下來的金輝照著他上翹的紅唇,讓他看起來美的就若仙一般…… 盈袖跪在琴前,瞧得是如癡如醉,待美男的指壓弦停,她還癡愣愣的瞧著,絲毫不察。 葉青城眨巴眨巴眼睛,身子往前一趴,把臉湊到了她的跟前,盈袖瞬間回魂,身子便是繃起,人也不躲,只漲紅著臉瞧著他,似等待又似害羞,雙眼滿是灼熱。 “哥,你瞧他們!”葉青池瞧著眼前的亭內(nèi)兩人如此近距離相對,急忙扯了葉青海的衣裳,葉青海捏了拳頭,牙齒咬的是咯咯響。 “你很熱?”葉青城眨眨眼睛開了口,盈袖等了半天等了這么一句,自是有些愣。 “瞧你臉紅的,就跟中午咱們吃的螃蟹一樣!”葉青城說得是一臉認(rèn)真。 盈袖詫異的頓了下就伸手摸了自己的臉:“我,我……” “只我彈曲,你卻不彈,真是無趣!”葉青城說著一撐琴臺起了身,這就要走,盈袖急忙伸手拽了他:“別走!” 葉青城扭頭瞧她:“不走做什么呢?難道就這么你看我,我看你?你又不是戲臺子上的人,我會犯困的!” 盈袖紅著臉急急的說到:“我也可以彈曲啊!” “哦?什么曲?” “梅花三弄!”盈袖大聲的說著,葉青城猛然就轉(zhuǎn)了身:“那你彈啊!”說著一把把盈袖給拉起來,推到琴的那一邊,自己便跪坐了。 盈袖扭捏著坐下,眉毛就蹙了起來。她只學(xué)了個開頭而已,且彈的還有些磕碰,但此刻她為了和美男親近,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了。 “彈啊!”葉青城催促起來,盈袖立刻答應(yīng)這就上手而彈。本就是磕碰的,如今美男在前,更是緊張分心的,那音律實在慘不忍聞,葉青城一雙期待的眸子漸漸蒙上了笑意。 待到盈袖死撐完開頭已不知后曲而停下時,葉青城一本正經(jīng)的和她說到:“梅花一弄,驚月,入太霞,梅花二弄,穿云,入泉海,梅花三弄,橫江,長嘆聲……你一弄未啟,卻滿地調(diào)零,真是……慘啊!”說完起身就往外走。 “青城!你別走啊!”盈袖急忙追了出來,此時一個英俊的青年快步入了院,葉青城一見他,就興奮的奔了過去:“裴澤!今天可有什么好玩的?” 那青年躬身答話:“爺,一品行前設(shè)了臺,好些人在那里斗琴技呢,聽說是一品行的杜大掌柜將一把古琴拿了出來做賞,說若在年輕人中尋得弄琴高手能擊敗他請來的宮中琴師便可得那古琴……” “真的?”葉青城興奮的一擊掌:“那咱們快去!” “可是爺……”那青年看了眼在葉青城身后可憐巴巴的楊家小姐,急忙陪了笑:“那個,好玩的事天天都有的,今個楊小姐在,您總得陪……” “好玩的事是天天有,可是古琴不是天天有啊!而且是宮里的琴師啊!怎么也要去見識見識吧!”葉青城的話音才落,身后就有了言語聲:“二弟這話要是被爹聽見,可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葉青城轉(zhuǎn)了頭瞧見是葉青海,當(dāng)即一笑:“大哥這么說,難道我說錯什么了?” “咱爹雖是太傅一職,可全國上下誰人不知咱爹的琴技?宮中琴師都要稱爹一聲大師,你倒好,家里有高人卻不請教,倒要出去見什么宮中琴師,豈不是叫爹苦笑不得?”葉青海說著微微昂了頭,葉青池立刻上前補(bǔ)話:“是啊,二哥!那有什么可去的,沒看見楊小姐在嘛,爹可叫你好生陪客的,你未免……” “哎呀,她有手有腳的有什么好陪的,我要去瞧看,要陪你們陪就是了!”葉青城不等葉青池說完就急忙言語,繼而一扭身拉著裴澤就走,根本不管剩下三人的醬紫臉色。 “青城,等等我啊!我,我也去!”盈袖瞧著葉青城要走遠(yuǎn),急忙的叫著追了過去,葉青池見狀趕緊的拿胳膊肘杵了下葉青海:“哥,還愣什么,走啊!” “可是……” “還可是?要可是也是她!那可是你未來的媳婦兒!”說著他把葉青海一拽也追了出去。 …… 一品行前,人潮洶涌,將兩方搭臺圍的是水泄不通。架起的大臺子上坐著幾位爺,而在他們面前是一把被酸枝木琴架撐起的古箏,幾名鏢手此刻將它圍著,警惕的掃視人群,足見其價值幾何。 而在大臺旁邊的小臺子上一位青年男子正跪坐正中手撥琴弦,他彈得很專注,曲調(diào)也是優(yōu)美,引得圍觀者不斷喝彩,不過大臺子上的一位宮中琴師打扮的人,卻是微微的搖了下頭,繼而端茶品飲,顯然是對此人已有了結(jié)論。 蘇柔兒混在人群里,抱肘瞧看著杜老的神情。 待到杜老忽而眼掃于她,沖她眨了下眼時,她知道自己要釣的魚,來了,便往前挪了挪,等著此人曲終。 終于男子彈完了曲,一臉期待的看向那琴師,琴師卻只是笑了笑:“貪功冒進(jìn),基礎(chǔ)太差,你還是練兩年基礎(chǔ)再彈全曲吧!” 男子聞聽一愣,繼而紅了臉,對著那琴師一個大禮叩拜謝了指點,便慚愧的下了臺。 杜老起了身:“我們今日邀請的就是一個年輕人的比試,方才已有三位彈過,都不得龔大師的點頭稱贊,不知底下還有沒持才者愿意上來比試?莫非年輕人里就真沒人有這才華……” 蘇柔兒笑了一下就要邁步,卻不想一聲干脆的音先響了起來:“我想試試!” 她聞聽之后輕笑了下,才做詫異狀的轉(zhuǎn)頭瞧看,結(jié)果她不但看到了自己要釣的兩條魚,更看到了魚后跟著的葉青海與葉青池,當(dāng)即便是皺了下眉,迅速的往大臺后面瞧。 五福見到小姐盯向自己,便看了看那五個人,心知肚明的迅速離開了。 葉青城在大家的議論聲里上了臺,掃看了眼琴架上以供比賽的琴,就先點了點頭,繼而動手試音,根本沒向大臺上的琴師行禮。 琴師雖臉有霽色,卻也知來的是誰,只能悻悻的端了茶掩飾不悅,杜老則立刻陪他言語,幫著揭過。 試了音,他便著手起調(diào)勾弦,一副隨心所欲的樣子,但音律一出來,先前還有些不悅的琴師便是頓住了,繼而捧著那茶杯就閉了眼開始聆聽。 由慢漸快的起手式,如珠落入耳,蘇柔兒一聽就笑了:他還真是敢呢! 這是一首古人琴師人人皆會的曲目:《夕陽蕭鼓》,后世人熟知的《春江花月夜》也是由此曲改編而來。正因為此曲人人皆會,所以想要彈的好,彈的叫人欽佩,那可必須有足夠的功力才成! 她看向那琴臺后的藍(lán),他閉著眼眸彈的入臨其境,醉于夜色一般。 曲調(diào)優(yōu)美,旋律動人,那多變的節(jié)奏,將江南夜色的美層層遞顯,似瞧見江邊歌唱拋花的女子,似瞧見亭中依偎情濃的璧人,似瞧見閣樓里執(zhí)帕的婦人,似瞧見孤舟里悵惘的游子……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她忍不住低聲輕喃,那臺上的人兒卻是此時雙眸輕啟,向她所在之地微微的掃了一眼,狀似無意,卻又探尋,但瞧見她一副淺笑之色,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揚(yáng)了一分,繼而閉目將夜色之美再呈。 琶音行指,輪搖如訴,相思愁緒,清淡蔓延,曲終時,卻已纏綿悱惻。 音似空中飄,他卻已停下,笑著回頭看向大臺:“不知我曲如何?” 聽了許久琴音的青年終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對他點了頭:“此曲之功,非十年苦練而不成!” 葉青城笑了:“這么說,我能把這張琴抱走了?” 琴師笑了笑,正要言語,蘇柔兒向前邁步登臺:“急什么,我也向試試,說不定,我也有資格呢?”她言語著往上走,人群里五福卻已經(jīng)擠到了葉青海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的驚訝里,她將手中的紙條送了過去。 “這不是金先生嗎?”盈袖詫異的張了嘴,人也往前擠了擠。葉青池想要拽哥哥跟上,卻看見哥哥一臉喜色,眼往他手里一掃,就看到了紙條上的一行字:“待君舊跡,柔兒。” “不是吧,哥!”他輕聲言語著扯青海的胳膊,青海一愣,眼掃向身邊的盈袖,瞧著她往臺上看的專注樣子,自是又蹙了眉。此時蘇柔兒已經(jīng)上了臺,與琴師行禮。 五福見小姐都上去了,也不敢耽擱,沖著葉青海低語到:“馬車已備好!來不來,隨你!”說罷就往外擠。 葉青海抬頭看了看大臺上的古琴,又看看手里的紙條,再看盈袖,繼而轉(zhuǎn)身沖葉青池說到:“三弟我有事,你照看一下!”說完不等葉青池答話,人就快速的往外擠,留下葉青池一臉的錯愕。 “誒,柔兒,是你啊!”葉青城一臉的驚喜,蘇柔兒愣了下,沖他笑著欠身行禮:“葉二爺,想不到遇上您了!” “那說明咱們有緣啊!”葉青城笑著問到:“不知道你打算彈什么曲子?莫非是云水禪心?” 蘇柔兒沖他搖搖頭:“不,我可不是只會那一曲!” “那你要彈什么?” “你都彈了曲大家耳熟能詳?shù)模胰粢俚们伲跄苡懕阋耍孔砸彩菑梻€眾人皆知的了!”說著她往琴臺上去,眼掃了下人群末尾,瞧見葉青海正上馬車,便是安心過去調(diào)弦。 葉青城也就自然而然的下臺傾聽,不過他卻是直勾勾的走到蘇柔兒的對面站著,笑望著她。 磨嘰了一下,相信馬車已經(jīng)走遠(yuǎn),這才雙手放上了琴弦,繼而輪指掃弦,那錚錚之音,當(dāng)即炸開來,將先前月夜悵然陡然變成了緊張! “十面埋伏?”葉青池雖不好琴曲,但畢竟是葉太傅的兒子,一聽起手便是挑了眉:“這曲可是高難啊!”盈袖聞言一愣,就往前擠,口中還念著:“她可是我的先生,自然會的是高難!” 《夕陽蕭鼓》和《十面埋伏》其實作為曲目來說,更適合琵琶,因為都有許多的場面要靠琴音來顯,但古箏彈來此曲,不論從曲目還是動作上,更會有些渲染尤其是為了表現(xiàn)金戈鐵馬的戰(zhàn)斗場面,要不斷的在高音處繃弦,掃擊琴架以仿琶音嘶鳴,故而可看性倒是多了幾分。 曲調(diào)翻覆如人浪,音蹙而驟,焦急如心曲,燥沖如血熱;輪指細(xì)搖,似風(fēng)吹草木簌簌,千軍萬馬靜待。音拔高猛勁,宛若兩軍對戰(zhàn),處處震耳! 徐而察之,似有金聲,鼓聲,兵器交擊聲,聲聲入耳;又似有屋瓦飛墜,人馬嘶竭,奔突慘吟,場面駭然;忽而曲調(diào)柔和一分,似入了大帳,見那虞姬舞起雙劍,招式凜然;身姿曼妙卻轉(zhuǎn)個眼花,雙劍起舞,只有流光……曲調(diào)錚錚,木倒瓦碎,噼啪的繃弦之音猶如敵軍圍剿,浪浪湍急又如楚歌滿耳。 悲霸王,別姬聲;陷大澤,追騎聲;至烏江,自刎聲;余騎踏,蹂踐聲……此一刻擰在一起,令聞?wù)呤级鴬^,繼而悲,終涕淚! 蘇柔兒按了琴弦,將所有余音全掃,此一刻寂靜滿場。 她喘息了一番,抬了頭,直視了前方,就看到那狐貍眸子直瞧于他,透了火熱。 “好!好一曲十面埋伏,好一場金戈鐵馬!”宮中琴師激動的下了大臺,奔至小臺:“江山輩有人才出啊!看來今個倒也難評誰是勝者啊!” 杜大掌柜立刻笑言:“就算難評,大人也需分出勝負(fù),總不能一張琴分了兩半不是?” 琴師蹙了眉:論琴技這二人其實不分伯仲,就曲目而論,十面埋伏可是勝過了夕陽蕭鼓,但是,那可是太傅之子啊,太傅是什么人,音律大家,若是他的兒子輸了,豈不是……為今之計,也只有令那女子退于二位了。 心念如此,他做了評:“兩個曲子都是極好的,兩位也都是少有的人才!不過,就如杜老之言,總要分個勝負(fù),所以就意境而言,我思來想去,葉公子稍勝一分!” 葉青城當(dāng)即臉上全是笑意:“這么說是我贏了?” 蘇柔兒立刻冷笑:“好一個稍勝一分啊!”說罷瞪了葉青城一眼轉(zhuǎn)身要走,葉青城一把抓了她:“柔兒,你別生氣啊,你若喜歡,琴我送給你啊!” 蘇柔兒回頭瞪他:“誰稀罕你送!分明就該是我贏!” 琴師頓時覺得尷尬,準(zhǔn)備打圓場自己送點什么出來,豈料葉二少一笑:“贏不贏的何必問別人?咱們就問自己!不如你我和彈一曲,一曲上較個高下?怎樣?” 蘇柔兒一笑:“好啊!只是一張琴你要怎樣彈?總不能把那古琴也算進(jìn)來吧?” 葉青城嘿嘿一笑:“沒關(guān)系,你可以先彈……” “那可不成,我不喜歡占人便宜,不如你我,四手連彈!”